刘协在九月初一登基，而当废立的消息传到赵国时，已经是九月初三了。
朝廷派来的信使在邯郸街上喊了三次“改年号为永汉，大赦天下”。然后到赵国官署前交接了文书，便在驿站换马，去通知下一处了。
李燮拿着未启封的文书到王府书房找刘寿时，自然也传达了这句“改元永汉、大赦天下”。
“前日不是说大赦天下，改元昭宁？“
刘寿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天前刚有信使来送文书，说刘辩顺利还宫之后，改了年号并且大赦天下。
李燮做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把文书递给他。刘寿扯断封泥，展开一看，完整的朝廷文书也很简短，勉强有两句话能说明情况：
“……皇太后下诏，废帝为弘农王……”
刘寿这才明白是换了皇帝。
……只是，文书说何太后下诏废了刘辩？这是被自愿了？
刘寿有点凌乱。他一直觉得，有他这个赵王在，平行时空的那次废立这事应该不会发生了。毕竟现在有了位高权重的自己，刘辩退位之后怎么也轮不到刘协，折腾废立有什么用呢？
而这几天赵国都没有收到洛阳的新消息，刘寿甚至不知道导演了这场皇位更替的人是董卓还是袁隗。
刘寿把这文书给李燮看。李燮脑洞大开，认为鉴于之前收到袁绍诈传消息的先例，这次突然废立又改元说不定是矫诏。
于是二人商议把宣告国内改元的事先压几天，派人到洛阳去看看情况。总归快马来回不过四五日，问题不大。
次日，刘寿还没等到任何消息，在府里百无聊赖地看马超跟典韦拿没开刃的钝剑对练，身边是早已约定婚姻的舅兄袁涣陪同。
四年前袁滂过世之际，袁氏曾留下“三年后必往相见”之语。早在刘寿去年征乌桓的时候，袁涣便把五服之内的宗族一多半都迁来了赵国。
可是刘寿一直没有回国，唯一知道这桩婚事的骆俊便征袁涣为郡功曹，帮他们在常山的治所元氏县安顿了下来。直到近日刘寿回来，袁涣才到邯郸来找他。
此时刘寿与袁氏的婚姻已经开始走六礼了，袁涣则留在赵王府里当值，做了千石的“仆”，负责掌管车马，实则天天都陪在刘寿身边。
“孟起出手较常人更快呀！”袁涣看着马超，惊异于他的剑法。
刘寿于是扬声道：“孟起，曜卿夸你出手快呢！”
“谢了！”
马超答一声，头都不抬，继续抢攻典韦。
刘寿二人看得好笑。
马超虽然力气远不如典韦，却能通过抢攻时翻腕直刺，偶尔逼退典韦一下。
袁涣盯了一会马超，赞道：“不出十年，我们该向孟起讨教出手之法了！”
刘寿自己武艺也不错。不说多强多精，至少气力正盛，手上也有准头，比起现在十四岁的马超还是强了不少的。听袁涣说起，随意一问：“比你如何？”
袁涣回道：“手法已然比我快些了。英雄少年哪！”
刘寿笑着点头。
马超是个好胜心强的少年郎。典韦正值盛年，不用兵器的话一只手就能把马超推得后退几步。结果马超自从一次受挫之后，越挫越勇，努力练剑，慢慢研究出了点自己的风格，剑法进步飞快。
马超抢攻了几轮，典韦本就没用全力，抬手之间轻松应对，倒是马超先累了，气喘吁吁地，却非要咬牙再攻一回。
刘寿就叫他：“孟起，过来！”
马超有些不情不愿地停了手，抱着剑一拱手谢过典韦，便过来刘寿这边。
刘寿笑道：“跟你说了多少次，量力而为。力不如人，休战言和也是一法呀！”
马超倒提着剑躬身道：“谢大王指点。”神色间还是有些不服气。
刘寿正待再说两句，外头亲卫敲了两下开着的院门。
院中几人都看过去，那亲卫远远说道：“故大将军何进部下骑都尉鲍信来投将军，说有洛阳消息相告。长史遣人请大王过去。”
“你回门上，说我这就去。”刘寿说着就起了身。
马超典韦二人各自回去沐浴更衣。
刘寿也不等他们，带了十几个亲卫直接骑马出府，跟等在王府门口的赵浮一起去城外的骠骑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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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前，鲍信劝袁绍袭董卓不成，带兵离了洛阳。因想着只有刘寿能与此时的董卓抗衡，便一路赶来赵国。
刘寿正想问问洛阳究竟发生了什么，进了军帐便直奔主题：
“前日我听说大将军、车骑将军俱已遇害，三日之间，两次改元，你可知洛阳出了何事？”
鲍信恨声道：“阉竖谋害大将军，又劫内宫，而使董卓趁乱入京。当初袁本初不肯相攻，后又弃官去，今董卓废少帝而立陈留王，洛阳兵马已系归其属！”
刘寿赶紧又问：“是如何谋害？少帝如何了？”
这般一点点问下去，鲍信便把他在洛阳短短一日里所得知的何进、何苗、张让、赵忠等人身死之因，前前后后都给刘寿讲了一遍。
刘寿脑子里理智的部分控制着他问下去，感性的那部分已经惊得呆住了。
这才几天？
何氏彻底覆灭，袁术烧宫，千余名宦官都被杀尽，刘辩退位，袁绍也从洛阳跑路了？
刘寿只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
自己一直觉得不可能会有废立，没想到董卓还真就这么做了。也许他认为威逼何太后下诏废立，从流程上来讲就是正统了？还是急于吞并何氏两将军府的部曲，所以废了何氏所出的刘辩？又或许仅仅是想要效仿霍光，快速掌权？
那边鲍信被刘寿刨根问底地问着，被迫温习了一遍这场洛阳政变的始末。
待刘寿终于问完了，鲍相复开口劝道：
“奸臣乘衅，荡覆王室，正是英雄奋节之时。今能拨乱反正者，君也。君殆天之所启！”
刘寿还在消化这一大堆消息，闻言并没立刻回答。
郑泰上前一步，也劝道：“董卓强忍寡义，志欲无厌。今以众兵威临而得授大事，必将恣凶欲。
大王以亲德之重，假节钺之利，当率兵入洛，迎复嫡君，抗制董卓，以解朝廷之危。“
刘寿闻言也有些意动。
此时凉州已经被自己扶持的傅燮等人治理得人心归附了，而董卓的嫡系部曲大部分都是凉州人，迟早要借着他废立所得的权势，跟自己倾轧起来。
若趁董卓在洛阳根基未稳去攻打，从战略上看是个不错的选项。
然而洛阳毕竟难以攻克。刘寿想着，很可能到时候出师无功，反而被董卓控制下的皇权加以限制，比如下诏撤掉骠骑将军、或者收回节钺什么的，也有些麻烦。
刘寿犹豫不决。
长史刘洪象征性地表了表态，态度就是都行、听刘寿安排。
军司马士孙瑞则以大义劝谏，也认为应该去。
荀攸以下众人都没出声。
当被别人责以大义的时候，沉默大概就是不想去的意思。谁都知道洛阳难打，而经历了火烧孟津的几个指挥官都不太想再回去了。
刘寿权衡着利弊，难以定论，急需找刘洪、荀攸一起商量一下。
然而当着一群人也不好独独去问他们两人，只好推说出兵要跟国相商量，邀请鲍信先随他去见李燮，略拖一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