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洐没想到温惜时会这么问,他定睛看去,却发现她眼中藏着几分烦躁与苦恼,就像是使小性子都找不到人,只能自己生闷气的小孩子。
他心中划过一丝怜爱。
还是个小姑娘呢,当然要捧在手心上仔细哄着了。
“旁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顾洐露出了笑容,眉眼都带上了倜傥风流,少年轻狂到不将万事万物放在眼中——除了眼前心尖尖上的人。
他伸手将温惜时额前的碎发捋到她耳后,略显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我出身江湖,才是作恶多端之人,惜时会厌弃我吗?”
厌弃?
温惜时下意识觉得这个词使用不当,但是目光落在顾洐身上时却觉得理所当然。
你能要求痞子才高八斗吗?当然不能啊!
她微微偏头,一双杏眸带着不解与坚定:“你不是作恶多端之人,我信你。”
温惜时不是养在深闺毫无见识的人,她与顾洐相识这么久,起码能断定顾洐不是为非作歹、伤害无辜的坏人。
虽然……他可能也没做多少好事就是了。
顾洐眼中都带上了愉悦的笑意,右边的唇角微微上挑,加上站得不正,更显得痞气。
“我也信惜时啊。惜时心善,对人心软,现在命人打他们板子,肯定是因为他们罪不可赦。”他站起了身,目光在那些哀嚎的小人身上扫去,眼中一片漠然,“他们该庆幸惜时仁善,给了他们个免除死罪的机会。”
温惜时:“……”她听着都心虚得厉害。顾洐这话真的是睁着眼睛说出来的?
温庆牙疼看着眼前的一幕,就算是他身为温惜时的堂叔,对她有天然的爱护之心,此时也不能昧着良心赞成顾洐的话,甚至觉得顾洐这个人和堂兄一样眼神不好!
而陆安站在温庆的身后狠狠抖了一抖,心中对顾洐与温惜时越发忌惮。听听,这还是人说的话吗?他觉得自己就算是被温惜时整没了,顾洐都能说自己活该。
对温惜时滤镜相当厚的顾痞子压根儿没觉得自己的话哪里有毛病,而是认真了解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他们还敢贪墨温家的钱!”顾洐听后,气得怒发冲冠,眼刀子一个劲儿往地上的人身上抛去。
用现代的话来说,温家就是公司老板,这些人就是温氏集团的员工,这种行为等同于“贪墨公款”,是要判刑坐牢的!
在现在这种古代情况下,奴仆的卖身契在主子的手上,不管是私人财产还是性命都掌握在主子的手中,做出了贪污的行为便是不忠,发卖了都是便宜他们的。
“处理这种事,我擅长得很,惜时,就交给我吧!咱们别打了,直接毒哑了卖到矿场上,还能挽回点儿银两。”顾洐捶胸顿足道。
温惜时是发现了,顾洐是有点儿财迷在身上的。
花钱的时候没见他心疼,揽钱的时候不放过任何蝇头小利。
就……离谱啊!
她眼神复杂看着顾洐,忍不住问道“你缺钱吗?”
“不缺啊。”顾洐理直气壮道,“可日后多的是花钱的地方。你想想,我过两年不得结婚吗?到时候得买房置田,聘礼不能寒酸吧?娶了娘子以后总得好好对她吧?锦衣玉食不能少吧?再往后两年生个孩子,教养他不花费吗?好不容易孩子大了,还得给成婚,聘礼嫁妆得出吧……”
顾洐一连串儿的反问,已经说到了棺材用什么木来做,墓穴修建多大的规模了。
温惜时一个善于算钱的都被他说得头昏脑涨,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自己躺在金丝木的棺材里,身边放了多少的陪葬,最后忍无可忍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以后还是别说了!
“嗯嗯。”顾洐点头道。惜时没反驳,看这样子还挺满意的,以后就得照着这个标准养娘子!
温庆左看右看,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离大谱!
他现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被传染得眼神也不好使了,居然觉得这个不着调的痞子和自家乖乖堂侄女有点儿般配!
说话间,抄回来的财物被源源不断摆进库房中,本来有些空荡荡的库房没一会儿便被填满了大半。
顾洐摸着下巴看着,嘴角流出了嫉妒的眼泪。
“真多啊!”
他终于能理解了为什么说抄了和珅,富了嘉庆。这些个人贪墨公款、中饱私囊是发了大财了啊!
他穿越的晚,到现在也才四年多。这些年挣上点儿钱就要拿去扩张势力。就和现代的公司一样,说是公司大,但是账上都是些固定资产,还得给员工发工资,流动资金少啊!
他绝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金银摆件放在自己的面前。
好在摊子已经铺展开了,往后的投资就少了,渐渐能分红了。
他的表现都被温惜时看在眼中,从震惊到羡慕到悲痛到颓废再到如今松一口气,情绪丰富到她怀疑他有病……
她转头看了看满地的鲜血与惨象,叹了一口气,心中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种奇奇怪怪的画风?
但是不得不说,经过顾洐这么一搅和,她有点儿诡异的神清气爽。
“咱们回家吧。”温惜时瞅了眼已经半黑的天色,转头对顾洐说道。
回……家。
顾洐勾了勾唇,心情愉悦,恨不得回了魏家的宅子便将门匾摘下来,换成了上书“顾府”的门匾,变成自己与温惜时的家。
温惜时看着满地的血迹,挑着干净的地方走,转头对着陆安吩咐道:“温家也不是苛责下人的人家,你找来军中的大夫,给他们上些药,先关在云氏与温曦旁边。”
陆安不敢抬头,只是一个劲儿点头,中气十足喊道:“是!”
对温惜时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算计,意图吓唬他尊敬多年的“师娘”与“世子”的行为,从心底里怂的陆安说不出半个不字。
“明日一早便去魏府等我,我‘好好’指点你枪法。”温惜时又道。
陆安生无可恋点了点头。上苍保佑这杀星想留他半条命啊!
他绝望之际,温惜时与顾洐已经并排离开了侯府。
近些天的雪总是断断续续下着,此时又飘下了片片的雪花。
顾洐侧脸看向了温惜时,她走在雪地中,一身白衣仿佛与雪地融为一体,纯净得不似人间的人儿,没沾染半分的血气。
“惜时,再过两日便是新年了。”
他说着,唇边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过了年,他的小雪莲就算是长了一岁,离着成年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