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您想让我……住在南府?”杨晨希花了点时间反应了一下,“因为我怀孕了吗?”
“当然,无论如何我都想照顾好这个孩子,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被这么一问杨晨希突然觉得无话可说,陆王氏的说法似乎没什么毛病,她也不知道自己那股子别扭的感觉是哪儿来的。
“这件事……跟夫君说了吗?”
“还没有,这几日大家都很忙,就我老婆子闲的发慌,哪儿好意思去叨扰你们。”陆王氏拍了拍杨晨希的手笑呵呵地说,“倩丫头将来比你生得早,现在已经行动不便了,你干脆也住过来,也免得我两头担心。”
“那……至少等我先和夫君商量了再说吧?”
“好啊。那一会儿你可要记得,我就是怕明早你们急着走,我贪睡了就赶不上了,那多尴尬。”
杨晨希点头应了,说实在如果老太太不提这茬,她跟陆炳却是打算第二天就撤了回北府去,然而老太太一说话她就开始动摇了,毕竟她的话想过去还是很有道理的。
听说了这个提议的陆炳,第一反应竟然是愣了一下,随即陷入了沉默。
杨晨希忐忑地瞧着他,良久,陆炳才说:“如果你留在这儿,我也不会待在北府。”
“那就一起,留老冯看家就是。”
陆炳叹了口气,说:“那就这么办吧。”
杨晨希总觉得他抑郁起来了,其实她多少能猜出他是为何不太愉快,只不过不方便说出来罢了。
“你大姐姐生日宴你不去帮忙?连我都得特意告假回来准备。”
严世蕃随意披着个外套露着大肚囊泡着脚发问了,他身后的薛长锦裹了裹被单答道:“不是奴不想去,是奴不熟悉府上的情况,怕给各位姐姐妹妹添麻烦。”
“不熟悉就去熟悉,这也不知道吗?”严世蕃啪地一下把擦脚步甩到了盆里溅起一地水花。薛长锦浑身一抖赶紧坐了起来,跪在床上抱着胳膊说:“老爷说得有理,奴这就收拾收拾去。”
“收拾个屁!先来给我洗脚!”严世蕃一吼薛长锦又抖了一抖,一边应是一边伸手去胡乱扯了衣服往身上裹。然而她的动作又被严世蕃粗暴地打断了:“不准穿,给我光着。”
“可……可是老爷……”
“冻死了!我就洗个脚你要让我等多久!”
看着严世蕃又开始唾沫横飞,薛长锦无法只好把身上半披着的衣服都脱了下来,忍受着寒冷对皮肤的刺激,缩着身子下了床。跪在地上给严世蕃搓起了脚,一边搓着一边感受到严世蕃赤果果的视线在她身上各个部位,不用看也知道那双眼充满了情色和欲望。
“哎呀,那个地方。”严世蕃突然开口了,他指着薛长锦耳朵边说,“那是我上次做的吗?”
上次严世蕃与她缠绵之时突然就把她一巴掌扇出去,脑袋磕到了床柱,所以磕出了一个青中带黑的淤青。理由就是她抓疼他了。反正自从她来到了严府,严世蕃和她的往来向来都是以简单粗暴的撕衣服开始,也不管她方便不方便愿意不愿意,见了先脱,一边说着下流话百般轻贱她,然后美其名曰这是增加情趣,夫妻也都这样。
可他不会,薛长锦迷迷糊糊地想着,他从来不会在床榻上说这样肮脏的话,来增添“情趣”。
“还搓!”严世蕃一声吼,脚猛地一跺将洗脚盆踢起砸在了她的脸上。她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满身都是同样冰凉的洗脚水。
“知道冷了吗?还不去换水!”
“是……”薛长锦哆哆嗦嗦地点了头,就这么淌着一身的水缩着肩膀来到外间,把盆交给了外边守着的婢女。
那婢女一脸鄙夷神色接过了盆,薛长锦瞧着她的眼神心中愤愤,却也无话可说,只能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地回了屋。
严世蕃心满意足这就收拾收拾准备离开屋子了,薛长锦暗暗松了口气,伺候他穿戴打扮好送出了屋去。
当然她也不敢待闲在屋里没事干,既然丈夫发话了,她也只好洗洗干净出门去看看自己能帮上点什么。
等她出了屋已经是日暮时分了,这会儿怕是该忙的都忙完了。她在丫头的陪伴下四处闲逛,后院里已经十分热闹了。她远远就能听见女子的嬉笑声,看来是时辰已到,宾客纷至沓来,再走远些大概就能见着盛装打扮的莺莺燕燕们聚集在正夫人身边,套近乎送礼庆祝生日。
严世蕃对女人似乎没太多经历去约束条条框框,正夫人又随和,所以他们家八个妾室时常和正夫人一同出现凑热闹。薛长锦自然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要去凑个热闹。
路上她偶遇了那个唯一一个生了男孩的姨娘排行老三的三娘,奶娘跟在她身后抱着她那足月大的儿子,两人有说有笑走来,碰到了薛长锦便拉着她一起走。薛长锦有点儿怀疑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但一时也察觉不出什么毛病,只得勾着她的手一起往花厅去了。
“你知道吗?”三娘突然开口道,“听说这一次来府上庆生的人比上次公主办赏梅宴的时候还多呢。因为咱们夫人为人随和,所以那些小官的家眷来府上也会得到善待,不过要我说,咱们老爷家大势大,还是大人的女眷来的多写。”
“来的大都有什么人,你知道吗?”薛长锦问。
“我只能猜,上次公主邀请夫人去了,这次夫人肯定也得请她。还有和夫人关系好的都会来,应该说,除了夏言那类自视清高的人的家眷应该都回来。”
“那人岂不是很多?”
“可不,”三娘意味深长地斜了她一眼,说,“远的不说,陆指挥使的夫人肯定会来,我听说她俩交情不错呢。”
薛长锦有一种肚子被打了一拳的错觉,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甄念谣,她肯定是会来的,她突然就变得不那么想去了。
可这会儿再突然放弃难免落人话柄,她只好硬着头皮跟三娘说笑着往花厅去。
沿路上她们都能看到为庆生设置的摆设和装饰,薛长锦心中又勾起了一丝久违的嫉妒。
离着花厅十几步远就能听见里头女人尖细高亢的嗓音,放眼望去夫人小姐们齐聚一堂叽叽喳喳甚是热闹。不知是什么原因,薛长锦一眼就看到了杨晨希,她的穿着打扮也许不是这里最耀眼富贵的,但她显然是这一群人里的中心和焦点。贵妇们都围在她身边热络地聊着,见着了现在的她,薛长锦才晓得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光彩照人,对,现在的杨晨希看起来仿佛是在发着光。
如果说刚才的嫉妒之情是针对周氏的,那么现在才是熟悉的,对这位正夫人的满满恶意。
她就是恨她,希望她去死,希望她遭受不幸,希望她活得痛苦最好身不如死。现在她如此耀眼如此美丽,公主挨着她站着,贵妇们围着她说笑,而她看起来也是应付自如,还能让时不时让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她们肯定在一个劲儿的恭维。”三娘似笑非笑道,“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丈夫刚刚升迁,执掌南镇抚司,还因为那以后她们什么时候跟男人上床都可能被她老公手下人知道,那多可怕啊,是吧。”
老实说这个说法把薛长锦吓了一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
三娘施施然走上前打招呼,然而薛长锦就是站在原地不想动。她怔怔地看着杨晨希轻而易举又把新加入的三娘逗得咯咯直笑,笑得脸上都泛起了红光。
她转身就走,完全没有任何想法再参加这个所谓的庆生宴了。奶娘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一脸愤怒地飞快离开,一句话也没说,而且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
那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越发难以管理自己的情绪了,她开始整日整日地烦躁甚至暴躁,脸上极少有什么好脸色。本来严世蕃挺中意她丰富的床上经验的,可后来他发现她连表情都令人不悦之后,暴力越来越多地取代了爱意。
她刚来严府的时候严世蕃就偶尔会打她,但后来他连接口都懒得找,有时候心情不好就直接往她这里来抬手就是一顿打。挨打的时候她咬着嘴唇流着泪,脑子里浮现的却仍然是陆夫人那张明艳逼人的面容和熠熠生辉的眼睛,印象中的她有多华美富丽她就越发感到难以呼吸。如果她挨打的时间长一些她还会想起,最开始她是如何轻而易举把这个没脑子爱作死的小姑娘逼上了上吊绳,再后来她自己又是如何被一步一步击溃打垮,反反复复,然后落到现在这样被剥光了衣服毒打的境地。
恨,咬碎牙都不能表达的恨,让她死都不能纾解的恨。难以用言语修辞来表达的恨,铺天盖地侵入全身,犹如毒药一般一寸寸腐蚀她的身心每一部分,让她堕入地狱万劫不复。
到后来,殴打对严世蕃来说都失去了一些兴趣,更何况薛长锦在几天抑郁和虐待下身体差到气若游丝,遍体鳞伤,打她都开始变得无趣。
他又有了新欢,薛长锦知道随着时间推移他会真的忘记她这个人的存在。
当婢女一脸讥讽地告诉她老爷又跟谁勾搭上了之后,她艰难地呼吸着望着账顶,心里想着,我不能死,我不想死,也不想生不如死,如同行尸走肉,我还年轻,我还有机会,我要……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