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晨希心里咯噔一声，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最好。
甄怀章摸了摸狗蛋软绵绵的毛，说：“姐你但可以说实话，毕竟……咱们是一家人。”
“我真没骗你们，事情就是我说的那样。”杨晨希委屈地瘪瘪嘴说，“只不过后来出现了转机，我以为缘分已尽，谁知道他居然来找我了……”
“算了，我对男女之间的事不了解，也不想了解。”甄怀章垂下眼口气淡淡地说，“既然你也没有料到，那就算我多心了。其实难以置信的应该不止我一人而已，毕竟你之前把话说的太绝。”
“……对不起啊，我真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唉……怎么说呢？真是一言难尽。”杨晨希扶着额头无奈道，却听见跟前甄怀章幽幽地说了一句：“说真的，有点失望。”
“……什么？”杨晨希猛地抬起头望着他，然而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仍然是不紧不慢地抚摸着狗蛋的绒毛，说：“这次姐夫一来，你们迟早是要走，虽说也不是不回来了，可那是不一样的。”
“你在说什么呀？”杨晨希愣愣地看着弟弟，突然迷茫起来。
“忍不住想‘要是姐夫没来就好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如此说着的甄怀章嘴角还带着淡淡的微笑，神色仍十分淡然，那双略狭长的双眼在长睫掩映下闪烁着诡谲的眸光。
“你……为何会这么想？不愿意我走么？”
“当然不愿意，可事实就是无论姐夫来不来，你都无法留下来。”
说到这里时，甄怀章当真露出了失落的神色，杨晨希默默吞了口唾沫说：“我……谁让我是个女子呢，你的哥哥们就可以留在家里陪你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至少在这个时代真是没办法的事。
“嗯。是啊。”甄怀章的面色突然黯了下来，杨晨希更加看不明白他的心思了。
“不管怎么说，你开心就好了。”甄怀章莞尔一笑说，“我只是想说毕竟姐夫是当大官的，最后一定能把这件事解决，那时候你要走了，我多少有些舍不得。”
杨晨希突然说不出“以后也会回来看你的嘛”这种话，她就是突然觉得既然这孩子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这些没用的安慰话真心没什么用处。
“总之……谢谢你帮我治好狗蛋，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尽力了，最后无论它怎么样我都会感谢你的。”杨晨希尴尬地翘了翘嘴角挤出一个笑容说。
甄怀章点点头，没有应声。杨晨希只觉十分别扭，坐着都觉得浑身不舒服。于是又说了些有的没的，这就准备告辞了。
告别之后，杨晨希回想起来，虽然弟弟的表现一直很平静，言语行为都是波浪不惊的模样，但杨晨希总觉得那些仿佛都是危险的伪装，虽然她也说不清为何如此不安。
于是杨晨希一个人抱着胳膊坐在房中枯等，虽然她也不是一定无事可做，可她就是什么也不想做，完全没有心思，满脑子都是陆炳现在在哪，陆炳现在可能在做什么，事情进展得如何，诸如此类的问题。
大约等到了半夜吧，杨晨希已经开始呵欠连天，眼皮直打颤了。她靠在床柱子上迷迷瞪瞪，已经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先去睡觉了，毕竟这么晚了陆炳压根不回来也是可能的。
就在她昏昏沉沉合上眼皮的时候，远远从门外传来一阵骚动，虽然并不是很响，但杨晨希就是莫名其妙地惊醒过来，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了。
她赤着脚拎着裙子跑到房间门口倚门而望，正好撞上正抬脚进门的陆炳。
“你……怎么还没睡？”陆炳略吃惊地打量了她一番，杨晨希便侧身让他进了门，嘀咕了一句：“还不是等你么。”话音还未落她整个人突然就悬空起来，嗷了一声才发现自己被陆炳横抱起来，两只光溜溜的脚丫子在冷空气中瑟瑟发抖。
“居然不穿鞋？你以为长胖了就不生病了吗？”陆炳横了她一眼，不由分说就抱着她往卧室走去，杨晨希噘着嘴嘟囔：“我抱起来很重吗？这么嫌弃……”
“我宁愿你重些，”陆炳顿了顿嘴角挂上个痞痞的弧度，说，“手感也好多了。”
“……我知道你是老司机，能不能别一言不合就开车，我有正事儿问你。”杨晨希一边正色着一边被放在床上，陆炳的手掌一只就能把她冰凉的纤足握住，然后塞进了被子里。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陆炳以一种及有耐心的口吻说，“等我稍作歇息，一会儿说与你听。”
“好啊，我马上起来。”
“不用，”陆炳把正要起身的杨晨希摁住了，说，“你呆着，我自己来。”
“呃……可是……”
“听话。”陆炳抬了抬下巴，不多废话起身就往混堂去了。杨晨希呆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越发怀疑这厮是怎么做到两个月内整个人发生了惊呼翻天覆地的变化，真是因为她？
如果这说法当真属实，她是不是应该在心里偷笑了？
总觉着陆炳到来带来的种种意外，她现在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于是她独自一人窝在床上，一边暖被窝一边思考问题组织语言，没想到陆炳的动作果然相当快，她差不多想好如何表达的时候身上还带着热气洗白白了的陆炳一身白裳，披着略显凌乱的长发走了出来。杨晨希心头突地一跳，上次看到他这副模样是什么时候了？她想起来了，也是这么刚从澡堂出来的陆炳优哉游哉走到她跟前，那时候他把篦子往杨晨希手里一塞就躺在她腿上，一样的乌发白衣，眉目如画，只不过现在的陆炳眉头拧成了疙瘩，完全没了那时恣意享受的悠然。
这算不算物是人非，杨晨希望着他呆呆地想着。而心事重重的陆炳也并未注意到他正在被人以一种极其痴汉的视线盯着，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后就在杨晨希跟前背对着她坐了下来，伸手到脑后撩起了一把自己微湿的黑发，说了句：“这事儿有点麻烦。”
“还没干呢。”杨晨希摸了摸他的头发答非所问。陆炳愣了愣，回头望着她，由侧脸看来杨晨希发现他的睫毛真是长得叫人妒忌，一转眸的瞬间仍能叫人怦然心动。杨晨希摁了摁自己胸口垂下了眼睛，听见陆炳的声音传来：“说吧，你最想知道什么？”
“呃……玲珑的尸体如何了？”杨晨希挪了挪屁股，轻轻靠在他身上问。他冰凉的发和温热的身躯倚靠着有种别致的感觉。
“玲珑的尸体自然还在衙门里摆着，毕竟是死了，只要将甄府上下严密管控起来就出不来岔子。最麻烦的尸体是欧阳定的。”
“对对，他的尸体怎么处理了？”
“怎么处理？自然要毁尸灭迹了。”陆炳弯了弯嘴角满不在乎道，“欧阳定的尸体已经被分作数块送往不同的地方毁掉了，至于怎么做的……你真的想知道的那么详细么？”
“呃……没必要。”
“对了，那把刀……你放在哪儿了。”
“裹好放衣柜里头了，只有我知道。”
陆炳抬头望了一眼周围，用略有感慨的口吻道：“你这儿，没有别的下人了？”
“玉萧走了，玲珑死了，连狗蛋也寄养在别人那里了，我暂时没心情再招人。”
“怎么，对我不放心？”陆炳说着故意蹙起了眉，杨晨希噗嗤一声笑了，摇摇头道：“我除了信你还能信谁？那你说这事儿麻烦又是为了什么？”
“有人盯上这件事了。”陆炳说着神色又凝重起来。
“是不是冲着你去的，并不是冲着我爹，对吧？”
“你想到了？”
“嗯，其实只是白天的时候不够冷静，没想到这茬，稍微一想就能想到的，我爹虽然官不小，可他的位置无足轻重，也没有攀附上任何一派，对付他意义不大。那还不如……对付他女婿。”
说完这些话后杨晨希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我果然是给你添麻烦了。知道是什么人盯上你了吗？”
“今日来了几个你父亲的下属，我没有出面，他们果然是来向你父亲探口实的。”
“那我爹怎么说？”
“他说了我在这儿，其他都没透露。”
杨晨希松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啊……那……那个萧连芳呢？”
陆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个小动作仿佛就能看出行刑般的果决和狠厉。
“也……杀了？”杨晨希夸张地挑起一边的眉毛问。
陆炳轻轻点点头，态度一派云淡风轻。
简单粗暴却又最迅速有效的办法，杨晨希心想，如果不是陆炳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如此嚣张怕是要吃苦头，可他就是有这嚣张的资本。如此说来最重要的人证已经统统死光了，唯一的麻烦就是……
“陆炳！你给老子出来！”门口突然传来中年人中气十足的大吼声。
杨晨希和陆炳对视了一眼，前者耸耸肩，后者挑挑眉，然后说：“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别，”杨晨希伸手阻止了他，“我爹还是我来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