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我打轿经过桥头街,正看见你这闺女在街上跟另一个婢子闲晃来着,梳的是大姑娘的发式,穿的是未嫁女的衣裙,走在街上动作狂放嗓音粗野,哈哈大笑的样子真是要多难看……”
“闭嘴!”杨晨希把拳头一握怒吼道,真把那女人吓了一跳缩了缩肩膀,还往甄长海身边靠了靠。
“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你私自跑出去乱晃?”甄长海立马对杨晨希怒目而视质问道,杨晨希咬咬牙激动地边比划边说:“爹你重点歪了吧?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这个女人从外面硬闯进来毁了我的生日宴会?”
甄怀章也立马站起来接腔道:“对啊爹!我们的家宴凭什么让这种……这种人破坏?她有什么资格跑到别人家里来骂别人?”
甄长海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迅速扭过头去两手掰着连芳的肩膀说:“你先回去,带着孩子像什么话?我……总之听话,别让我难做!”
“让你难做?”连芳一听,瞬间泪流满面,“我只是来为我女儿讨个公道……女儿找父亲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忍心看珍儿这么小如此受苦吗!”
“马上离开我家!”杨晨希上前一步站到她跟前怒道,“这里没你说法的份儿!”
“难道有你的份儿?别逗老娘了!”刚才还梨花带雨的连芳顿时一脸凶神恶煞地转过头怒道,“你一个早就出嫁的外人有什么资格说我?而且我真怀疑,大过年的怎么会回到娘家来?肯定是在婆家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赶出来的!你们都不怀疑的吗?啊?正经姑娘哪个临过年了回娘家过的?肯定有问题!她敢换个装束假装没嫁人的样子……啊!”
杨晨希一巴掌就甩在她脸上,打的女人趔趄几步摔倒在甄长怀怀里,要不是甄长海接着这女人必定是要摔地上的。杨晨希都没料到自己的手劲儿现在可以这么大,竟然可以把一个成年女子打翻在地。
“她打我……”连芳捂着脸嘤嘤道,“刚才我的女儿都差点摔了……甄长海……我就知道我们母女俩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走!”杨晨希二话不说揪着连芳的衣领把她往外拖,连芳一首抱着孩子一手胡乱拍打着杨晨希哀嚎:“别碰我!贱人!别碰我!”
发觉一只手不能制服的杨晨希立马用另一只手拧着连芳的耳朵加大手上的力道拖走她,连芳叫得仿佛杀猪一般,她怀中的小娃娃也哭的更厉害了,女人的尖叫和女童的哭喊声混合在一起简直是耳膜毁灭者。杨晨希也觉耳朵要炸,更是卯足了劲儿把人往外拖,不断扭动的女人在她手里头仿佛一只不断挣扎扑腾的母鸡,她现在就想把这只母鸡连同她的崽儿直接扔出屋子。
正在被蛮力拖拽着的连芳忽然心生一计,她一边拔高嗓门一边将手一松,扑通一声女娃娃摔在了地上,瞬间哭到声音嘶哑。
“闺女儿啊!”连芳哭天抢地地呼号起来,杨晨希一愣不由得松了手,回头看去连芳扑在她那再地上哭到没声的女儿身上,杨晨希傻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我刚才抓的拽得都是大的,小的怎么突然就掉了?
“够了!”冷不丁身后传来男人的喝声,甄长海快走几步字节把女人拎了回来,杨晨希捱不住他爹这么一提溜连连后退,连带着把连芳也拽了回来。
“甄长海!看看你这闺女儿!什么教养你也不怕丢人吗!”连芳一边胡乱挥舞手脚一边哭喊,“现在她摔了你女儿!你开心了!我苦命的珍儿啊……”
“我没有!”杨晨希立马辩解起来,“我根本没碰她女儿!”
“爹!我看得清楚!”甄怀章立马站起来说,“那女人是自己把孩子扔了的!好恶毒的心肠!”
“你不要污蔑我!哪个女人下得了手扔自己的孩子!”连芳死死把孩子抱在手里哭道,“甄长海,你闺女儿都哭厥过去了,你管不管呐!”
“爹!我真的根本没碰到她的孩子!”杨晨希急得跺脚道,“是她自己……”
“胡说八道!”一直僵着脸的甄长海打断了杨晨希道,“是……定是你拉拉扯扯害人手上不稳……!亏你还是大家闺秀,刚才的样子真是太难看了!”
杨晨希突然觉得很无力,刚才还比划的两只手垂下来耷拉着,一双眼就那么巴巴望着父亲,什么也没说。
“爹!你怎么这样!”甄怀章立马跑过来站在杨晨希跟前挡着愤怒道,“你居然为了这么个女人怪罪姐姐?”
“你们俩!没一个让我省心!”甄长海正要咆哮,然而眼睛一斜瞥到了旁边两个儿子两个儿媳还一个孙子直勾勾的视线,突然话就梗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最终他自己败坏地直接拖起地上还在哭嚎的连芳,让她站稳了之后二话不说就拽着她往外走,连芳又开始挣扎,一边挣扎一边惊恐地问:“三郎……三郎!你要拉我上哪儿!”
“离开这儿!你还嫌我丢脸得不够多吗!”甄长海一边怒吼一边二话不说把人拖走,两人的身影一起融进门外的夜色中渐渐消失不见。
“爹!你不能走!”甄怀章一急就追了出去,杨晨希伸出的手无奈地停在半空中,眼看着弟弟也跑出了屋子冲进夜色中不见了身影。
“唉。”甄怀忠叹了口气重重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压着嗓子说,“搞成这个样子。”
“走吧。”甄怀程冷冷说道着站了起来,他的妻子方氏还恋恋不舍地夹着牛肉说:“再……再吃一点嘛。”
“爹都走了吃个屁!”甄怀程一怒之下厉声斥道,然后撩起下摆便往外走。方氏缩了缩肩膀赶紧放下筷子跟着丈夫走了出去,经过杨晨希身边时还冲她笑了笑,仿佛有歉意仿佛是宽慰。
杨晨希只抬眼瞧了瞧他们,也不吭声,仍低着头。
“唉,三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甄怀忠站起来踱步到杨晨希跟前说,“那女人大吵大闹是她不对,可你怎么能动手呢?就算暂时住在外宅迟早是要纳进府的,你这么闹以后大家怎好相见?亏你都嫁人了,倒反倒把闺阁仪态都扔了?歉忍退让些也不至于闹成这样,生日也过不成了。”
杨晨希把头低得更低了,声音闷闷地传来:“是是,都是我的错。”
甄怀忠咬了咬嘴唇,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从她跟前转身走开了。大嫂拉着孩子手跟在后边,经过杨晨希跟前的时候也停下了脚步压低嗓音说:“念丫头,你两个哥哥弟弟和嫂嫂都给你准备礼物了,堆在那儿一样不少,一会儿记得拿啊。”
说完她便加快脚步追上了夫君,跟着离开了。
跟前已是再无他人,只剩满屋子不知如何是好的下人了。杨晨希抬头瞥了眼墙角上堆着的一堆大大小小的礼盒,咬咬牙自己也转身走了出去。
玉萧和玲珑一直伺候在门外,见杨晨希出来了自然也跟了上去。然而杨晨希摆了摆手头也不回道:“你俩去搬东西,就在堂屋里,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别跟来。”
玉萧和玲珑对看了一眼,也不罗嗦转身就去办事儿了。杨晨希一个人走在回屋的路上,穿过月门,走上回廊,周围的环境安静得她自己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因为刚才一根筋而出了屋子没来得及带上衣物,现在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冷得很,只能拿双手抱着自己胸前搓着胳膊,一边走一边呵着冷气。
刚才父亲,二哥,和大哥的话现在开始不断地萦绕在耳边,没有条理只是无意义地在脑海中循环播放,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和吐息,口吻都历历在目,仿佛她们现在都站在她跟前,围着她说个不停没有休止。
我做错了?杨晨希终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是,打架是绝对不提倡的行为,也是她先动手打人的,怎么看似乎理亏的都是她。
而且老实说就算放在几百年后,两个女人撕扯打架的模样也委实不好看,她自己过去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真的是我做错了?杨晨希实在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然而这个想法一冒头她就甩甩头把它赶出脑海,取而代之的是难过涌上心头,她想起今晚迎接父亲回家的光景,想起自己刚来甄府见着母亲的场面,想起风雪兼程赶路离京的过去……
眼眶酸酸的,杨晨希吸了吸鼻子,心里安慰自己道:很快就到住处了,到时候再抱着狗蛋……
呼地一声轻响,一件暖和的貂皮披风落在了她的肩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它稳稳摁在了她肩上。
杨晨希惊了一下,停下脚步,她回头一看,正对上甄怀章那双微笑地漆黑眼睛。
“你……你怎么?”杨晨希一时语塞,只忙着抬手擦眼泪。
“懒得去追爹了,还不如来找你呢。”甄怀章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着,伸手掏出了帕子蹭了蹭杨晨希的脸说,“别哭啦,妆都哭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