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就不会把心思移到你身上?”弥月说着开始夸张地比划起来,“你看你,模样也是南府里数一数二的,会烹茶,会刺绣,会小曲儿,会琵琶,伺候人体贴入微,管起事儿头头是道,脾气又好性情温柔,我就问你,还有谁?”八壹中文網
“你可别,把我夸成这样,我差点儿忘了以前是个丫鬟呢。”
“现在你不是了啊,我就一直奇怪了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啊,看你那委屈样,你有没有想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老爷跟你站在一边,就算是老太太都要让你三分啊。”
“没的事。”阿茶垂下眼睛小声道,“老爷向来孝顺听话,老太太说的他从来没有违背过。”
“你就这么想吧。”弥月从新在阿茶跟前坐下来,摆出一副十分耐心的模样开口道,“如果你当时去向老太太坦白的时候为什么会被扇耳光呢?还不是因为老爷不跟你配合你连撒谎都不敢吗?但凡老爷对你有一丝怜惜之心,你又何必受那许多委屈啊。你啊,就是太要强,可你毕竟是个姑娘家,难不成还能比老爷更能?”
“我没有这么想……”
“好啦好啦,我再说你都要哭了,走吧咱们吃好吃的去,北边街角上那个荣记包子铺该排队啦。”弥月说着二话不说拽着阿茶站了起来,阿茶赶忙掏了半吊钱扔在桌上,然后就被跌跌撞撞地拽着跑远了。
傍晚后吃撑的阿茶和弥月两人有说有笑地从陆府后门打道回府,弥月毕竟是丫鬟,进了门她就不能和阿茶勾肩搭背的了,两个人进门没多久就分开了。阿茶与弥月道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探望父亲,因此直接拐去父亲的住处。当然此去探望她不能空着手去,好不容易出去一回,她顺道带了不少父亲爱吃的豆面糕,好几笼的荣记小笼包,这会儿虽然凉了不过一会儿父亲若是见着了再去热也不迟的。
她一边这么喜滋滋地想着一边把视线从手里的食物上抬起来。
然后她就愣住了。
自己的父亲就跟门神似得一手插着腰拦在路上,就在她前进的方向上。
“爹……”阿茶下意识地就把手上的东西藏在了背后,就跟小时候一样。
“这么晚了,上哪儿去了?”冯万全板着个脸走上前怒道,“你还当自己是南府的丫头片子?不对,以前在南府你才是事事小心步步谨慎,现在怎倒还越活越回去了?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你?”
“爹你说的……你肯定会健康长寿的,想这么多干嘛……”阿茶噘着嘴试图撒撒娇满混过去。
“我问你,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是不是老爷的面都没见一次?听老爷房里人说老爷经常摘个冠和衣就往床上躺,第二天起来没拉拉领子洗漱一把就出门了,这像什么样子?现在连那底下人都在暗地里取笑老爷你知道吗!”
“可……可老爷也不一定就希望我去服侍啊……”阿茶委屈巴巴地咬着唇,嘴上仍还觉得很。冯万全一听急的直跺脚,骂道:“就来了北府多久,你怎么整个人都傻了?一定要爹说的这么直白吗?所谓妾骨子里还是奴婢,既然是奴婢照料主人怎么可以找借口?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还要……咳咳!”
“爹!”阿茶赶紧上前去扶住冯万全,鼻子一酸就忍不住落下泪来抽泣道:“女儿知错了……今日不过就疯玩了一回,以后再不敢了……您别……别气坏了身子,我……”
“你不是害怕这北府上死去的那么多夫人小妾吗?”冯万全抚了抚胸口口气沉重道,“你既然怕,怎么想不到最有效的保护自己的办法?你非要凭一己之力解决这府上所谓的‘妖邪鬼祟’吗?”
不知怎的阿茶突然想到了杨晨希,那位夫人的话面对这样的质问一定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对就是这样不信就走着瞧。
可她说不出口,她不认为自己才智差夫人多少,可此刻她就是说不出口。
“闺女儿啊,你可长点心吧。老爷至今不说你什么那是给你时间改过呢!你倒还上房揭瓦来了!唉,爹这一把老骨头,怕是要折在你这儿了!”
“爹!”
阿茶的呼喊也拦不住冯万全一把甩开她的手,转身负手愤愤而去。阿茶呆呆地望了片刻,然后低头看了看手上早已冷了个彻底的大包小包的吃食,又瞧瞧父亲离去那条已经空荡荡的小路,不由得叹了口气,只得转身回屋去了。
自鹿阳走后第二天清晨,雨雪就已经小了许多,走路的人高兴,坐车的人也松了口气。样晨希发现自己的心态变得好微妙,明明是从未见过一面的父母,现在却教她归心似箭,只想速速见到太原城的城门,看看知府府邸的大门,见见这个时代她的那些亲故们。
虽然她其实还没完全准备好与亲戚重聚,毕竟这里面也可能涉及露馅的问题。甚至可以说在陆炳跟前暴露真身的概率和在甄家父母跟前是差不多的。
但就算如此她也丝毫不怕,毕竟陆炳那关都过来了,她认为她现在完全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必要去刻意伪装了。
反正伪装已经失败过了。
由此又在路上跋涉了两日有余,第三日的午后,就顶着头顶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杨晨希的车马队伍终于看到了太原城门。
虽然杨晨希很想回家,但她还是决定让手下护送的诸位公人先在门口茶摊歇一歇喝口水,反正城门就在眼前,出不了什么意外。经过这几天杨晨希简单粗暴的加餐刷好感模式,锦衣卫的众校尉力士怨言牢骚也确实少了很多。
杨晨希自己也下了马车活动活动筋骨。起初王镇珂还劝来着,说官家夫人不适合在这种地方四处走动抛头露面,也怕人身安全不能保证,毕竟上次就经历过一次遇刺事件了。杨晨希再三保证自己就在马车边上活动活动腿脚,王校尉这才没了意见,让手下人严密看护,从旁边的摊子上搬来了桌椅放到树影斑驳的树下,连带茶水小吃都是专门给杨晨希一个人坐着享用。
老实说杨晨希还是有点受宠若惊,就算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府里头养尊处优的生活,可是这么大庭广众下被特殊对待,她还是有点儿别扭。
毕竟,一个衣着华贵身穿皮草的贵妇人一个人,坐在那既能晒太阳又能挡光线的好地方。一群公人真刀真枪站列周边围护起来,连马车看起来都不是那些商贾芝麻官家眷能坐得起的,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呢?
这顿茶水杨晨希用得是如坐针毡,讲真她一心离京就是为了摆脱陆炳的影响,现在呢?情况就很尴尬了。
她想着喝两杯就撤,别人就懒得管了,但是那么多人瞧着她的动作还是得淑女一些。于是慢腾腾地两杯茶水,几个果饼子下肚后,样晨希这才款款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忽然人墙外传来惊呼,她仿佛听得什么“有人晕倒啦”“快掐人中”“给大夫让路”之类的话,忍不住就想上前看热闹。
“夫人留步。”一眼看穿杨晨希想法的王镇珂立马站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样晨希撇撇嘴,无可奈何地转过身去。
她才刚转身,就听见个年轻清朗的声音再背后响起:“这位夫人请留步!还请行个方便!”
杨晨希听着这小鲜肉好听的嗓音心里就是一荡,这声音,莫名激起了她声控的潜质啊!
她立马转过身望向那个叫住她的年轻人,定睛一瞧,果然人如声俊,是个乌发披肩容颜清隽,白衫黑袍的年轻人。此时他正拱手望向杨晨希皱着眉一脸焦急的样子,杨晨希咳了两声走上前问道:“这位公子有何难处?”
然而问出这话后,杨晨希发现这位年轻后生正死死盯着她的脸眼睛越瞪越大,看的杨晨希兜不由得心里发毛,不由得缩起了肩膀。
“退后退后!”王镇珂粗暴地推了看人看得发呆的小哥一下,那年轻人趔趄后退了几步,正要走上前说什么,王镇珂忽然拔刀出鞘厉声喝道:“退后!知道这位是谁的夫人吗?信不信老子把你小子眼珠子挖出来!”
“三姐……!”那年轻人一边挣扎一边朝杨晨希这边喊出声,“三姐!是你吗!”
三姐……?杨晨希歪了歪头皱了皱眉,想来想去委实是对这个后生没什么印象,可他叫自己三姐……是昵称还是……真是有血缘关系?
“滚开!”王镇珂怒吼一声,他的刀几乎戳到了那年轻人的鼻尖了,年轻人终于心生惧意后退了两步,然而一双眼还是巴巴地往杨晨希这边看过来。
“慢着!”杨晨希举手制止了王镇珂然后自己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年轻后生,问:“你是……”
“姐姐出嫁不过两年多的工夫,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年轻人皱眉怪道,“我是怀章啊!我是你四弟!”
……真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