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南峪我显得百般无聊,除了看书,我已无事可做,娟子跟我处于不冷不热的状态,她每天跟我打个照面,当着众人的面跟我说几句话,就不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知道她这是做样子给王成富他们看的,她显然仍在生气。我们曾经过于亲密,而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伤了她的自尊,她不肯原谅我。我在小屋里看书,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的,一则娟子不太理睬我,已影响我的情绪,二则整天听到王成富和李铁兄弟大声地讨论行情,就心烦心躁。姐夫有时参与进来,却没人搭理他,他的玻璃心不免碎了。王成富他们谈行情,大都讥讽我和娟子之意,说什么天被人刺了大窟窿,把垃圾收购到广州卖,将会相当长的时间影响洋葱的行情,只有神经病才这样做。当然,他们谈话时都是避着娟子,对我,才无所顾忌,有时他们就是故意让我听到,希望看到我沮丧不己的样子。我才不太理会它的,他们过于热心我的事,而他们谈论的事,我只当耳边风,他们只是纯粹干扰了我的安静。我的小屋子,娟子不常来了,姐夫却过来光顾得多。他在王成富他们那里凑不成热闹,常成孤家寡人,就在我这里显存在感。姐夫跟我说话,纯粹是嘲讽和打击我,他想消消我的气焰。我在河滩让他难堪了,现在同住在张家大院了,他就有的大把大把时间来报复和消磨我。其实,我已经给足他面子,他却不知,他那脑袋里记恨着我的所有不是。这天,姐夫走进我小屋子来了。看见我对他的到来显得熟视无睹的样子,就相当恼火,一把把我手里的书抢过去,“啪”的一下摔到桌子上,说:“嗨,你倒清闲,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担心么?”
这样的事,他做过N回了,我已习惯,于是自顾自地弯腰把书从地上捡起来。他说我不担心发出的货能不能卖上好价,我当他放屁!我怎不担心? 跟上回一样,收货、发货完了,接下来的是忐忑不安的等待。我是装模作样看书,他能看不出来么?我真的很无奈,懒得跟他去多说罢。“是呀,你能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钱都是我和你姐姐的,就是天塌下来了,我们替你顶着。——想来也是,这是我平生下得最愚蠢的赌注,输,最受伤的是我;赢,却分享不到更多的喜悦。”
姐夫继续说。“什么天塌不塌的,货不是才发出去么?”
我忍不住回他一句。开口闭口就谈钱,遇到这样的人无趣到了极致。别人说谈钱伤感情,在我和姐夫这里,伤的是脾胃。“你以为货发出去了,就万事大吉了?想想你们真会拣时间?别人不收,你们跳出来收,以为收了货就有赚呀?就你那点无脑,再加上娟子那样的小聪明,要是真能赚钱,我愿意把脸当屁股用。”
“我货的质量肯定没什么问题。”
“你知道个球!质量没问题,就万事大吉了?只是你们把收的洋葱当宝贝疙瘩,它们贱卖的时候,你去死的心都有。你上次尝过甜头,就胆子贼大,没见过大风大浪就下海的人,总有一天会被海水呛死。”
“我们不是赚过钱了?这一次你就等着看好了,结果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
“也只有你能等着看,老子的心都烂成团了。你花的是老子的钱,所以不在乎。”
在舅子面前又称起老子来,这副德性,我还有什么可跟他说的,收起书,径自向门外走。姐夫嗨嗨地在背后喊,我懒得理他。看我这样子,他肺都气炸了,所以跑到电话里跟姐姐吵架。但姐姐的理总能压住他的理,他就愤然不平地跑到镇上去了。姐夫象瘟神一样的走了,我心里舒坦了许多,这几天被他骚扰得烦不胜烦,我很想念娟子经常在我屋子聊天的日子,因为有她在,姐夫是不敢轻易进来……但如今娟子对我一副例行公事的态度,让我对以后如何收货感到十分茫然。我想,娟子可能一时在气头上,过些日子,我们一定会和好如初。然而,事实上,这几天我们的关系,却根本没有回温的迹象。特别是昨天,她依惯例过来跟我冷冰冰地说了几句话,我当面叫她一声“姐”,她象没听见似的走开了,当时我的心就掉在冰窖里。我后悔年少不经事,而娟子的反应也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们之间有却聊胜于无的对话,显得尤其可怕,隐隐带有一种不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