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戴着口罩，沈渡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在笑。
他似乎认定了这个东西对沈渡而言很重要，认定了沈渡会和他进行“交换”。
但沈渡觉得这实在是太过荒谬。
如果他脖子上的印记可以轻易地换给面前这个人的话，那这个人肯定不简单。
会不会……
沈渡抓了抓自己的手心。
“另一个在哪里，你到时候就知道啦。”
他又把手往沈渡的方向伸了伸，“换吗？”
沈渡看了一眼他身后玻璃柱中的玫瑰花，说：“先换个地方吧。”
于是他亲眼见证了这人又是如何把房间的门给装回去的，不由得默默感慨，或许林离也不知道自己的地盘里会有这么大胆的人。
但这也只不过是他的猜测罢了，具体如何，要他们自己才知道。
沈渡又被带着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次倒是正常地刷脸进门。
沈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房间不算太大，一看就是用来住人的，摆着一张床，还有一个衣柜。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里靠墙的一整排的酒。
沈渡垂眸，“你要怎么换？”
那人的眼里依旧含着笑，说：“交给我吧。”
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回到他的身上，再简单不过了。
沈渡看着他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脖子上面。
沈渡恍惚间，觉得这个动作有点熟悉。
但又有很大的不同。
不会让人感到痛苦，一直发烫的脖子也平静了下来。
一切都像是发生在一瞬间，沈渡看向房间中唯一的镜子，发现自己脖子上的印记已经没有了。
就这样解决了吗？
这么简单的吗？
沈渡下意识再看向那人，却对上了一双含泪的眼睛，微微愣住。
那人的泪水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坠，却泪中含笑，对沈渡说：“我没事。”
在漫长的等待时间里，他早就学会了坚强。
原来换一个视角，从沈雾的角度看整件事情，会是如此的感受啊。
他擦了擦眼泪，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他对沈渡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不再是眼巴巴地看着沈渡，而是扬了扬头，说：“我才没哭，我就是想喝酒了。”
沈渡无奈：“那你喝。”
那人把手里的耳坠递给了沈渡，“给你，再掉了我就不管了。”
沈渡看着他，认真地对他说：“谢谢你。”
那人似乎不太习惯被人说谢谢，有些别扭，站在酒架旁开始挑酒。
“博士那边我会和他说，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都行，反正他也会知道。”
沈渡的内心一时之间有些复杂，他觉得自己的心中对林博士有着自己的揣测，对面前这人也是，但是事情的走向一再打破他的认知极限，好像一切都处于矛盾之中。
世间万物，一切都是矛盾体。
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又或者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
面前这人声称是林博士的助理，但却帮了自己，竟然还能找到自己的耳坠，那是不是说明，那个时候，他其实是在场的，或者他能以另一种形式感知到发生的事情？
而且，他把林博士的白玫瑰的事情告诉自己，似乎只是一个附赠条件。
沈渡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往杯子里倒酒的人，离开了房间。
他又去了一趟楼初弦的营养舱。
祁玖敢把楼初弦放在这里，那就说明，祁玖是信任林博士，信任这个实验室的。
沈渡看着躺着的楼初弦，叹了口气。
他把耳坠戴了上去。
指尖轻轻一按，那些自己梦中梦到的人、梦醒后平静地把自己梦中看到听到的全都一点点复述，那些和沈雾和陈白相处时都开始录音的事情，全都通过小小的耳坠，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又主动去找了林博士。
林博士依旧很忙，已经不在数据室了，从其他工作人员的口中，沈渡得知他在全仿真机器人实验室。
沈渡站在门口，耐心地等着。
门终于被打开了，林离看了一眼他的脖子，似乎并不意外。
可明明最开始是他自己一口咬定沈渡可能是机器人。
沈渡看起来很平静，并没有急于宣称自己不是机器人，他只是问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白玫瑰的故事吗？”
林离眯了眯眼睛。
从陈白的手中救下云度的那一刻起，林离就知道，云度是一个叛逆崽。
他们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试验品，但他也不敢说自己能预判他们做出的所有决定。
这两个试验品性格迥异，他就是想看他们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云度会一退再退，始终保持善心吗？真的不会选择对陈白还手和报复吗？
面对爱人的抛弃，陈白会彻底选择毁灭、走向黑暗吗？
和沈雾想要让所有事情都按照既定的计划行事不同，林离更加顺其自然。
因为无论这件事情的走向如何，最终主导一切的都是自己，机器人最终的结局如何，还不是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要的就是看到他们在这过程中是如何选择的，想知道任由其放纵的话，机器人到底选择的是向善还是向恶。
至于沈雾，只不过是比机器人还更不重要的一枚小小的棋子而已，用来一时混淆沈渡的视线，以及促进整个事件的发展。
毕竟，云度喜欢的就是沈雾，不是吗？
他等待着一个结果，像是要证明着什么。
他知道云度向来叛逆，他并不是不知道云度会坏他的好事，不过没关系，两个机器人做出的一切选择额，都是他的研究对象。
林离看向沈渡，“什么白玫瑰的故事。”
依旧是这样，无论说什么话都没什么反应，像是使劲往湖面里投石子，也得不到一点涟漪。
但在湖面之下，一定是震荡着的湖水，等待着一个契机呼啸而出。
他不回答白玫瑰的事情，沈渡也不着急，换了一个问题。
“他就是沈雾一直在找的云度，也就是你研发出来的机器人，代号云，对不对？”
确实，难怪沈雾执意要他出来，还执意要他带着他和云度相处的记忆。
因为这些记忆，对于正常人来说是枷锁，对于一个简单纯粹的小机器人来说，却是他一直要寻找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