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折的腰被他握着，坏心眼地扭了扭，陈白觑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等着电话那头沈渡的回答。
“好。”
沈渡又看了看时间，随意地问：“我刚醒，你们是已经起来了吗？我可能还要吃个早饭……”
不吃早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尤其是在遇到楼初弦，和楼初弦一起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楼初弦总想着投喂他，每次分开，都要提醒他要好好吃饭。
秦折凑过去，说：“没呢，我们还在床上～”
“……”
“……”
打扰了。
约好见面时间后，通话结束，陈白把手机按灭，转头看向秦折。
秦折用手指戳他的腰，“就你装，你可没比我‘内敛’到哪里去。”
床上说话说得最疯的就是陈白了。
陈白紧紧地抱住秦折，说：“你不是很喜欢吗？”
秦折放肆地笑出声来，催他：“要做就做快点，约好了时间，不能迟到。”
陈白坐起身来，慢慢悠悠，“快不了。”
沈渡联系了沈母，寒暄了几句之后，他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家里浴室的镜子是什么时候装上的呀？”
“浴室的镜子？”
沈母拿着手机，仔细地想了想，说：“家里的镜子都是装了好几年的，没碎就不换。”
“那，我的房间的呢？”
沈母叹了口气，才说：“你小时候有个儿童房，但你走丢了，回来后，儿童房的大小当然不适合你，就单独给你重新装修了一个房间，镜子不小心碎过一次，就重新装了一面。”
沈渡有些紧张，轻声问道：“是什么时候碎的呢？”
沈母沉默了很久，半晌，却迷茫地说：
“我不记得了。”
沈渡的瞳孔微微晃了晃，声音依旧平和，立马说：“没事，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结束和沈母的通话后，沈渡拿起笔，先在空白的纸上随意地写着各种乐曲中的经典部分，抄了满满的一页纸后，他才微微松开了笔。
但笔依旧虚虚地握在他的掌心之中，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到桌面上。
沈渡眨了眨眼，纸面上的音符被晕开，变成墨色的一团。
起初只是一滴，是夏雨来临前招摇又小心翼翼的试探，而后一滴连着一滴，抛珠滚玉，纷纷而坠。
沈渡愣愣地看着已经模糊成一片的乐谱，伸出手，接住几滴自己的泪水。
明明心里并没有感觉，但是为什么在落泪？
这……分明就是在现实世界中，他不能拉大提琴之后的心理状态。
ptsd中有一个典型的症状就是回避。
太痛苦了，太难受了，太讨厌此刻的自己了，所以选择回避。
在手没受伤之前，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回避的人，ptsd加剧了他的症状。
回避悲伤的情绪。
他不会难受的，一点也不难受，此后遇到任何让他难受的事情，不去想，就行了。
可是刚刚在听到“不记得了”这句话后，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难受？
这不像是他的情绪。
是谁在难过？
沈渡皱眉，把湿成一片的乐谱放到一边，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重新找了一张纸，开始写字。
进入这个世界，是六月初。
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方安远，是在车上。
方安远。
沈渡的笔突然停住，那个时候的方安远……
是后来的方安远吗？还是现在的方安远？
沈渡的心跳得很快，不管现在的方安远是叫做原主还是他的替代者，他能确定的是，确实有一个人来自现实世界，并已经离开了，他还会再次进来吗？
“沈哥？”
“小方，我在国外遇到两个帅哥，他们当着我的面亲吻。”
那边似乎卡了一下，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于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好的，沈哥。”
沈渡笑了。
一边笑着，一边又有泪水从眼中溢出。
沈渡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很不正常的状态。
“你还记得曼彻斯酒店的活动那次，红绿灯我们等了多久吗？”
那边很快就回答了出来：“六秒半。”
沈渡以夸赞结束了对话，“嗯，你很厉害。”
隔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还能记住这种细枝末节，谁能记得？
就算是原主也记不住。
谁能记住？
沈渡执笔，在纸上写出四个大字。
数据储存。
他终于，找到方向了。
他开始打今天的第四通电话。
冰冷的声音响起，“说。”
沈渡默默翻了个白眼，觉得沈雾装死了。
小时候的冷酷boy也没这么装啊。
“这不是书中世界吧？”
“书中世界”，沈雾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他也确实疑惑，沈渡既然主动进入了游戏世界，一般来说应该是知道这就是一个游戏，所以在最开始，他直接利用技术绑定了沈渡的关键词，只要沈渡的名字被人发出来，那么，在互联网上，关于沈渡的讨论就会永无休止。
他在等沈渡产生害怕的情绪，想知道沈渡会不会选择退出游戏。
可是沈渡没有。
于是他想，沈渡或许是一腔孤勇，无所畏惧，但没关系，能等来沈渡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惊喜了，他从楼初弦那里夺走的芯片让他在这个世界为所欲为，可以通过科技创造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东西。
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数据构成的，数据的核心是芯片，他掌握着芯片，就意味着掌握了自己的人生。
他不用走原来的剧情了，甚至可以对其他角色产生影响。
云晖见过云度消失的场景，他便试图抹除云晖的那段记忆，还有陈白。
可就像电脑中的病毒杀了又会再次出现一样，他需要时不时地再去消除。
次数多了，云晖疯了，陈白也有了狂躁症。
云晖被他送进精神病院，陈白有些不一样，他有秦折。
秦折会无限度地抚慰他。
沈雾说不出自己反复地消除他们的记忆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始终记得云度的存在，也只有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知道自己存在的世界是一个虚假的世界，随时可以被外界改变的世界，难道不会疯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