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看着那满盆的花，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他的脑海里似乎有很多想法，想自己到底哪里会让楼初弦喜欢，想他进入这个世界后是否因为得知剧情，占了优势，才会让楼初弦有如此改变。
如果他不知道剧情的话，如果他不帮楼初弦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可是，到底什么才是“正轨”，书上所写的，就一定是正轨吗？
明明自己知道没有朋友是什么感受，明明自己知道奔着目标义无反顾地前行有多可贵，他哪里又能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呢？
明明他看书的时候，就已经欣赏楼初弦的气魄了。
想和他交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成功了，可是又好像失败了。
到底，该如何做……
才是正确的？
他还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吗？
他希望楼初弦喜欢上别人，能和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在一起。
在这一刻，沈渡看着那一簇一簇的小花，像是记忆河流里有关楼初弦的一切也变成了这些单拿出来不算漂亮，但全凑在一起，就让人心动无比的花朵，他终于勉强正视了一下自己的内心。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许多问题，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清楚自己内心到底是什么感觉，他需要一点时间搞懂和这个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但有一点很明显——
站在他面前，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的楼初弦，等着他收下这盆花的楼初弦，经不起等待。
最起码此时此刻，自己没有伸出手的每一秒，都会让他挫败。
沈渡大可以狠下心，直接拒绝这盆花，因为送花的意图已经不言而喻了，他一旦收下，就是纵容，对楼初弦和对自己，都是纵容。
他想逃避，想缩在自己的壳里，楼初弦等着他出来。
可不管如何，这份心意……
沈渡垂眸，抿了抿唇，很快再次抬头，看着楼初弦，神色认真，开口说道：
“抱歉……”
“你的喜欢，我暂时给不了回应。”
“但我想，就像你当初的‘礼物交换’一样，这是一个公平的交易。”
他看着楼初弦的眼眸在听到他道歉时微微黯淡，又重新亮起，克制住想伸手揉揉青年的头的冲动，微微对他笑了笑。
“我会收下这盆花，只是因为这盆花很好看，谢谢你送我这么好看的花。”
“谢谢你的礼物，作为回礼，或许，你还想要一只小玩偶吗？”
他现在只知道楼初弦喜欢那些小玩偶，想投其所好，却也默默下定了决心。
他会送给楼初弦，一个自己做的礼物。
送出之时，他一定会想好，自己对楼初弦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桌上放着的白色的花静默无声，和眼前的人头发的颜色重叠，是最纯洁的颜色，在楼初弦的心中种下一颗又一颗种子。
他的心中有许多心事，每一颗心事都是一颗种子，遇见沈渡之后，叫作“沈渡”的种子越来越多。
最开始他认为这些是种子会妨碍自己前行，长出来的一定是藤蔓，会让他变得优柔寡断，会让他无法做出理智的选择。
可这些不是藤蔓种子，他们生根发芽，在他心中的大地上成长，有时一动不动，有时突然拔高，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都长成了参天大树。
这些大树没有让这片土地超负荷，恰恰相反，原本荒凉的土地变得肥沃，盎然而有生机。
以“沈渡”为名的种子长出了大树，又开出了“沈渡”为名的种子，落在了心中的土地上，如此反复，生生不息。
“好。”
楼初弦伸手，轻轻摸了摸盆身。
他看出沈渡似乎有所顾虑，看出沈渡内心正在犹豫，他懂沈渡是怎样的人，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沈渡。
他自己，本就利用沈渡的弱点，侵占沈渡生活中的每一处，沈渡犹豫，他便抢占先机。
他善良，不懂该如何拒绝人。
那他就把所有能给的都给沈渡，沈渡会看上怎样的他，他便变成怎样的他。
十次百次，千遍万遍，在所不惜。
饭后，楼初弦出门了，在忙工作的事情，沈渡先去医院看了看奶奶，陪她聊天，然后在这座城市里漫无边际地逛着。
当喜欢宅的人开始出门，就证明，他的生活在发生改变，他的心态也悄然变化。
沈渡又去了一次大提琴琴行。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琴行里除了他，竟然还有其他人。
店员也多了好几位，各司其职，根本不像上次自己想的那一样。
所以，上次自己认为这个琴行是表妹书中世界的疏漏，其实是错误的想法吗？
沈渡坐在一边，看着有小孩跟着大人走了进来，那小孩的眼里满是光亮。
他想到了他和高女士。
高女士和沈先生，还在等他回家。
沈渡离开了琴行，手机震动，他低头一看，微微愣住。
有人给他打电话，备注，是沈雾。
“你在哪？”
男人开门见山，一接通后就直接问沈渡。
“我在外面，怎么了？”
虽然他觉得沈雾性格古怪，嘴巴欠，原主喜欢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折服于他的嘴皮子，毕竟，恐怕只有沈雾治得住原主。
但沈雾也没做什么坏事，他讨厌归讨厌，却拐走了沈雾看中的老婆，沈渡其实有点心虚。
而且，沈雾一般都不管他。
除非，是沈母和沈父说了什么。
“定位发我。”
沈雾似乎在开车，沈渡听到了一声鸣笛，“告诉你做什么？”
“妈妈让你回家吃饭。”
“……哦，好吧。”
沈渡懒得走了，他和沈雾其实有微信联系方式，还是当初沈母怂恿两人加上的，但没有一点联系。
他把定位发了过去，便站在原地等着。
站着站着，便蹲在了地上，埋头看着地。
直到一双皮鞋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头顶的声音似乎稍微转暖。
“等很久了吗。”
接近叹息的语气，失去了疑问句的作用，沈渡抬头，先是沈雾的长腿，然后是沈雾那张冰冷的脸。
好像，某一刻，雾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