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甲哥,常甲哥,我们是不是把这个灵植毁掉就可以了。”
常乐表情雀跃,她阅历不足,虽然面前的灵植看起来有些古怪,但她还是以为是普通的植物,只是生长条件特殊,只要把这个灵植杀死,那任务就完成了。 是时候了。 常甲眼里闪过一丝纠结,一股戾气蒙上心头,正当他想要开始说些什么时,那密密麻麻的血色藤条好似发生了什么变化。 在最中间鼓起部分的气息突然衰退了几分,周围的藤条表面逐渐变得干枯起来,一颗颗像是鳞片般的细小叶片也是蔫了,有的倒在藤条上,有的还掉落下来。 天空中无数细密的叶片飘落,就像是下起了一场雨。 “这是怎么回事!”
常乐惊呼,她连忙后退了几步,在她头上的藤条突然断裂,掉了下来。 砸在地上的藤条好似长蛇一样,像是活物般扭动了几下,平息下来。 这一幕让常甲将准备的举动收回,他的眉头微微地皱起,难不成是这株灵植养分不足,无法给其孕育的果实提供养料了? 此时,一根根藤条在迅速地枯萎、断裂,如同血液般的汁液洒满一地,而在最粗壮的那根藤条也有同样的表现,那个长着果实的部位表面出现了一道道皱褶。 “轰隆——” 因为上方缠绕在土壁上的藤条断裂,连带着一块块土石砸了下来,掀起了巨大的灰尘。 这株古怪的灵植为了促使果实成熟,将这个区域内生灵的生命吸收,导致这块区域已经没几个活着的生灵了。 虽然附近生灵的生命力已经快被吸收空了,但这个果实需要的生命力显然更大,这些生命力还不够使它成熟。 看样子,这个古怪植物所影响的范围已经到了极限,没办法再扩大了。 而这株灵植因为分出了大量的养分给果实,导致自己养分不足,即将迈入死亡。 那个果实看样子也是好不了了,和开始相比,体积缩小了三成多,表面萎缩,死气沉沉,有一丝丝暗红色的液体渗出。 因为生命力的共计中断,果实也开始枯萎,估计要不了多久,这个果实就要彻底腐坏了。 这个变化让常甲心头一震,他没想到会有这种变化。 看着这颗可以让他一步登天的宝药消失,常甲的心里有些失落落的,他这一辈子,恐怕只能这么地平庸下去了。 可他的心里却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难过,有些莫名的感慨。 虽然以这么可笑的方式错过了这个机缘,可常甲只是感到一些遗憾和无奈,没有懊悔、没有苦恼,甚至还有一丝轻松。 既然这个宝药没救了,那他就不需要对常乐下手了,虽然常甲没办法改命,去成为自己一直想要成为的人。 但至少,他还有常乐。 “常甲啊常甲,你真是个废物,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这么给打破了,你果然还是放不下那个丫头,废物到极致。”
常甲在心中自嘲,可他的面上的表情却是如此地轻快,嘴角勾勒出一道细微的弧度。 “一堆屁话,反正宝药已经没了,有决心又怎么样,你能让宝药活过来?虽然我只能平庸无能地过完一辈子,但只要有常乐在身边,倒也是无悔此生。”
在常甲的心里,两道声音开始吵起来。 头上的藤条不断掉下,正好有一条砸在了思考中的常甲身上,藤条连带着的泥土也是沾在了他的手上。 “常甲哥,你没事吧。”
常乐急忙跑过来,她见常甲不躲不闪,就这样站在原地,连从上面掉下来的藤条砸在他身上都没有反应,常乐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
常甲平静地说道,他用手在头发上拍了几下,要把头发上的泥土清理干净。 常乐看到常甲灰头土脸的样子也是乐呵呵的笑了,将身子靠前,伸出手去抚平他衣服上的皱痕,轻轻的拍打,将他的衣服拍干净。 一股轻风吹起,将常乐的几根发丝拂起,常甲一低头,几根头发从他的脸上扫过,可以嗅到那股扑鼻而来的幽香。 心里的杂念好似放下了,此刻佳人在怀,仿佛岁月静好。 “噗——” 一声刀剑穿过血肉的声音传出,常甲只感觉怀里的娇躯突然僵硬,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散出。 常甲一只手上感到一股湿热,粘稠的血液喷涌在他的手上,“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他的手里正握着一把长剑,就是这把长剑刺穿了常乐的胸口,滚烫的鲜血飞溅出来,洒在地上,像是盛开了一朵朵妖艳的血花。 常乐的身体突然晃动,常甲抓住她的身子,剑刃刺得更深了。 “为什……” 常乐表情呆滞,两眼充满了难以置信,发白的嘴唇微微抖动,可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涌上了她的咽喉,把她的话堵住。 为什么!常乐不明白,为什么平时对她那么好的常甲要这样对她。 “什么无悔此生,都是一群狗屁,老子才不会拿这种屁话来安慰自己!不过是失败者的借口,我已经受够这种生活了!我就是不服!”
常甲面色狰狞朝着天空吼道,像是一头困兽,在宣泄自己的愤怒,和刚才相比判若两人。 他的回音,在这个地道里反复回荡,在宣告着他的决心。 “受够……了?”
常乐的生命在迅速消逝,她断断续续地开口说道,“是我……哪里……不够好……惹你不……开心……了吗?我……可以改。”
此时的常乐听到常甲说“已经受过这种生活了”,她还天真地以为是自己太没用,给常甲添了很多麻烦,才导致常甲会愤怒地要杀她。 听到常乐的话语,常甲面色一滞,表情恢复原状,只是他的双手轻微地颤抖,暗示他此时的心很不平静。 常乐漂亮的衣裙已经被血液染红,飘逸的发丝也因为沾上血液沾在一起,她的脸上留着了几点血液,两眼无神,看起来非常的狼狈,再无之前的秀丽。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这样的天真,我可是要夺走你的性命啊,你一点也不愤怒吗?”
常甲伸手,将常乐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动作非常温柔。 他宁愿常乐可以骂他几句,至少常甲的心里可以好受一点。 愤怒? “没……没有。”
常乐吃力地摇摇头,脸色愈加苍白,由于失血太多,常乐已经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但她的心底却很平静,只是疑惑,却没有愤怒。 常乐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没用,连愤怒都不会,可一想起两人相处的那点时光,她就一点也恨不起来。 那美好的过去实在是令人怀念,一想起来,就让常乐沉迷其中,哪怕现在的常甲要杀她,常乐也是生不起恨意与怒意。 常甲的脸颊颤动,原本冷漠的心仿佛出现了几道裂痕,他沙哑地说道:“抱歉,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但是,但是!为了我的理想,我只能牺牲你。”
说着说着,两行温热的泪水从他的眼里流出。 常乐认真地听完常甲的话,轻轻的笑了,像是一朵绽开的鲜花,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知道,常甲修炼一直很努力,希望可以站在最高处,这么看来,她的死亡,可以帮到他。 常乐面带笑意,一字一字地吐出这句话,“真……好,如果我……的死……能帮到你……我心满……意足。”
常甲一把拥住常乐,他泣不成声。 常乐虽然身体冰冷,但她可以感受到常甲怀里的温暖,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 曾经,常乐第一次来到常家时,面对这个传说中的修士家族,她感到了深深的自卑与孤独。 那时候的常乐才十岁,贸然进入这样陌生的环境,人不生,地不熟,不像是在家里有父母可以倾诉,在常家她没有认识的人,无人可以依靠。 虽然没有受到什么不公的对待,就连侍候的侍女也是恭敬有加,在这里可以成为传说中的修士,可常乐却一点也不期待,她更想回家。 但她回不了家,在村里时,常乐被检测出有修炼天赋,她的父母脸上都挂满了热切的笑意,旁边的人都传来羡慕的目光,也是因为常乐,她的父母可以衣食无忧,不需要再去劳累,可以过上好日子。 如果常乐不想修炼,想要回家的话,那她的父母肯定不会有那些优待,为了自己的亲人,她只能心慌意乱的待在这里。 和常乐一同来到常家的还有十几个人,他们都是常家从外面带回来了,虽然有修炼天赋,但大部分人都是参差不齐,再加上不是本家人,他们在常家的地位不高也不低。 在常家有人专门教导他们修炼,常乐也知道了在常家要遵守的规则,哪些人不可以招惹。 常乐的性格软弱,很自然地受到了欺负,像他们这些人的修炼丹药很少,每个月只有一点,经过教导,自然是知道这些修炼资源有多么珍贵。 而他们才刚开始修炼,年纪幼小,都只是凡人,自然是没有能力去通过做任务来换取资源,手上的丹药完全不够。 理所当然,弱肉强食的规则在这些九、十、十一岁的孩童间逐渐展现。 谁都想要更好地修炼,既然不能通过做任务来换取资源,就只好去抢别人的丹药了。 常乐没有能力去抢别人的,自然就只能被其他人抢走丹药了。 而常家自然不会干涉,他们还乐于见到这种情形。 因为丹药被夺,常乐的修为得不到增长,渐渐被忽视。 每次丹药被抢,她只能一个躲起来哭泣,在一条平静的小河边,常常可以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蹲着河边,抱着头偷偷地抽泣。 直到傍晚,夕阳的余晖打在这个瘦小的身影上,她才会慢慢地起身,回到自己的住所。 有一次,还是丹药被抢,这一次常乐想要反抗,却被一拳放倒。 “小废物,还敢反抗,这回是轻的了,下一次老实点,否则我把你骨头都要打断!”
常乐跌倒在地上,手掌擦在地上,耳边传来的是那不客气的威胁,周围的人只是冷眼看着,眼里充满嘲讽,这种痛楚直入心脏。 常乐只能吃力地站起来,如败家之犬般逃离,留下一个踉踉跄跄的背影。 她像往常一样跑去那条小河边,不过因为泪水将眼前的视线模糊,常乐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修士。 那个人看起来比她大了几岁,常乐倒在地上,看着那个人腰间的玉牌,常乐呼吸一滞,心里充满了害怕。 教导常乐修炼的讲师特意提到过,他们这些外姓人,是比不上常家的本家人,还把本家人的衣饰特征说得很大清楚。 被常乐撞到的修士眉头一皱,但看到是一个年幼的小丫头也不想计较太多,正准备走开时,他看到常乐眼眶通红,还以为是她在害怕自己会报复她。 虽然过去了好多年,但那一幕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长得很好看的人站在阳光下,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微笑,那是常乐第一次在常家感受到的善意。 那一回,也是常乐在常家最后一次哭泣。 …… 常乐身体越来越虚弱,她已经看不见眼前的事物了,两行血泪轻轻的淌过,像是一条悲伤的长河。 她还想要再呼唤一声常甲的名字,可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脑袋缓缓地消沉,身体的温度越来越冰冷。 “不要活在过去,要向前看。”
这句话是常甲曾经教导她时说的。 对不起,常甲哥哥,我太没用了,只能沉浸在过去。 在常甲的怀抱里,常乐微笑着死去,她死的时候,没有一点痛苦,心里充满了幸福。 常甲一言不发,默默站起来,抱着常乐的尸身上前。 他靠近了那团藤条,这些干瘪的藤条感受到了二人的靠近好似又打起来精神,轻轻的摆动。 “果然。”
常甲将常乐的尸身放在这些藤条中,这些藤条好似饥饿的猛兽见到食物一般,紧紧地缠上了常乐的尸身。 常乐的尸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最后被藤条吃光,一点渣都没有留下,原本枯萎的藤条在吸收完常乐的尸身后,突然间又焕发了生机。 常甲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和他想象中一样,既然这个灵植要吸收生命力,会吸收丹药的灵机,那么作为修士,常乐的生命力与灵机肯定远远高于凡人,自然也可以被吸收。 所以,常甲便赌了一把,赌上常乐,赌上他们身上全部的丹药,看能否缓解这株灵植的死亡速度。 赌错了,人、丹两失。 而现在看来,他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