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兆添就一个人待在客厅里，几个佣人做饭的出去买食材了，打扫卫生的上楼去工作了，园艺师也在后院，原本大气豪奢的客厅在孤寂的人垂首时显得空荡荡的。
陆云雯过来时也没提前打招呼，因为料想姑父这段时间肯定会推辞说闭门谢客。
最外面的铁栅门是打开的，走进后沿着阶梯拾级而上，正门口的铃按了好几次，陆云雯也拿不定主意，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俞兆添好像被铃声拉回了现实。
门打开的时候，着实吓了他们一大跳，特别是陆云逸和两个弟弟。很久没见的姑父看起来憔悴压抑，单看那有些浑浊的眼睛就能感觉到沧桑。曾经印象中叱咤风云的姑父已经变成一个普通的半百老头。
陆云雯带着弟弟们和姑父打招呼。
“爷爷。”俞霖走上去拉住俞兆添垂落在身边的大手，小孩子的担忧都浮在脸上。
俞兆添看着孙子才真实有了笑意，一把抱起俞霖，略显的一丝吃力。
“爷爷，我下来，太重了，自己走。”
俞兆添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让他安心待着。
“你们怎么来了?都快进来吧。”
进门后几人拿着带过来的礼品放好:“好久没见姑父了，我们来看看您。”
俞兆添能猜到他们来的原由，一时间有些怅然。
“都坐吧。”俞兆添把桌上摆好的果盘往几人面前推了推。“你们都知道来看看我，就她……唉。”现在是眼里没他这个爹了。
“姑父，表姐也是担心你的，我昨天碰到她，她让我们来劝解劝解您。”陆云雯为俞初芷说话。
俞兆添想说什么，又看了眼挨着自己坐下的孙子:“云逸你们几个带霖儿去后院玩，前些日子让工匠做了个大的秋千，霖儿快去看看喜不喜欢。”
几兄弟对视两眼应下，起身去牵俞霖。他们也不会安慰劝解什么，有姐姐在这里就行了。
“爷爷。”
“快去吧，等中午佣人回来，让她给你做最爱吃的马蹄糕。”俞霖看出来爷爷这是要支开自己，听话地跟着舅舅们走了。
“她要是担心我，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以后我个老头子生老病死怎么样也用不着她来管了”俞兆添心里堵着一口气，愤愤地把话撂下了。
陆云雯想起表姐的嘱咐，尽量扯开俞初兰那件事，避重就轻道:“姑父，您身体从上次出院还没完全恢复好，医生都嘱咐了不要太过忧心。往事不可追，您就别思虑这些了。”
“你说她怎么就要做这么绝呢?”俞兆添就像没听到她的劝解一样，自顾自问道。
完了完了，避不开了。陆云雯讷讷不敢言。
“本来……也不太关初芷姐的事啊，那个害人的不是韩家吗？”
“你不懂，人是她送回国的，以她的实力怎么可能保护不好。”俞兆添急得坐直了身体，拔高了音量。
“……”陆云雯不太清楚家族掌握的那些势力，只以为姑父在强词夺理。
意识到自己和小辈急了脸，俞兆添讪讪地轻咳一声。
寂静在无声蔓延，俞兆添举起双手搁在膝盖上，把头深深地贴近手掌。良久，发出一声感慨:“是我的错，当初就不应该作孽有了初兰，如今算是都报应完了。”
陆云雯在内心连连说对，就是这样的。想起以前姑姑死的时候，她已经有八、九岁了，完全懂得姑父另一个女儿比她还大意味着什么。所以等姑父过年过节再来家里的时候，她都溜回自己的房间，不出来见他。
就在陆云雯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坐立难安的时候，买食材的佣人开车回来了。
俞兆添也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来，吩咐佣人做几样俞霖爱吃的菜，其他的让陆云雯根据自己和她几个弟弟的口味来点一些。
陆云逸进来望风的时候发现两人谈完了，也去招了在后院待的无聊的几个人进来。
屋内一下子又变得闹哄哄的。
——
俞初芷中午接到了一通来自局子里的电话，关于俞初兰遗体处理的事宜的。由于死者是非正常死亡，在法医检查完后，公安机构给开了死亡证明。
领取证明、注销户口都要要求家属在场，俞初芷也不能安排人去办。最后是亲自跑前跑后浪费了午休时间给俞初兰处理后事。
订好了殡仪馆，时间就安排在后天上午。
陆云雯几个下午准备要辞别的时候，正好收到表姐发过来的出殡时间、地点等信息，要她代为转达给姑父。
“唉……”内心哀嚎一声，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趁着佣人正在给他们打包新鲜出炉的马蹄糕，她把这事和姑父私下说完。
“姑父!”陆云雯低呼出声，连忙伸手扶住了听完后明显踉跄了一下的老人。
惊呼声把正围在桌旁分糕点的几人都吓了一跳，赶忙跑过来。
“姑父您怎么了?”看着他面色发青，陆云逸担心地问道。
“没事。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上楼休息会儿。”俞兆添拨开扶着自己的手，欲起身往楼上走。
陆云雯对上几个弟弟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爷爷。”俞霖担心地往前走两步挡在俞兆添身前。
“霖儿也回去吧。不用担心，爷爷就是今天有点累了，以后有空了再过来陪爷爷。”
俞霖听完猛地转身跑到玄关处，从今天带来的礼品中找出夹在中间的灰色小纸袋。
“爷爷，这是我自己雕的小貔貅，希望爷爷永远健康平安。”俞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木质小玩意儿，仔细瞧轮廓还真能看出点貔貅的模样。
……
俞兆添等他们都离开，怔怔地看着手里显得粗糙的貔貅半晌，继而攥紧。
车上，陆云靖发现身边的小霖儿不正常的抽气声，低头一看，惊得大喊:“小霖儿，怎么哭了？”
驾驶座上的陆云逸一脚踏上刹车减速，回头一看，只见俞霖双眼通红，豆大的泪珠就这样不断地往下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