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像是自成了一个天地。
明明通身温软的气质与这里极其的不相配,可是却出人意料的有一种融洽感。
子桑久抬眸,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不言。
玄武站在白虎身后,于暗中推搡了白虎几把,示意他上前。
君子兮余光也一直在打量着他们,此番前来除了问子桑久一些事情,其实更主要的,还是因为白虎和玄武。
来之前,她就问过。
白虎捧上了一碗茶,“这里不比府中,要粗简一些,你暂且先忍着。”
“嗯。”君子兮接过,白玉般的茶盏,映衬着青葱似的十指,不得不说,是一副很养眼的画面。
子桑久动了动,铁链哗哗作响,君子兮将目光放回了子桑久的身上,“这个铁链,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别挣扎了。”
“我也想过会活着从这里离开。”子桑久笑了笑,“你大可不必担心。”
“你太狡猾了,让人防不胜防。”
“可是,我还是败在你的手里,还有他。”子桑久微微扬起下颌,指了指君子兮身边的白虎,“你就是白虎吧!没想到,你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还要屈居一个女人之下,你甘心吗?”
君子兮端起茶盏,“靖王殿下,你那调拔离间的手段还是少用吧,这些本该是深闺妇人的手段,没想到靖王殿下,竟然也能运用的炉火纯青啊!”
“都到了这个份上,晨曦看在我们曾经的面子上,你就不能让我耍耍嘴皮子吗?”
“靖王殿下过誉了,晨曦是什么人呐?竟然也配的上殿下用曾经两字形容吗?难道殿下不觉得太暧昧,有损自己的名誉吗?”
子桑久痴痴地笑了起来,“自古以来,便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况你长得这般好看,为了你,就算背弃了整个天下,我也是愿意的。”
“殿下又在打趣晨曦了不是吗?晨曦何德何能,能让殿下为了我这么一个弱女子,舍弃了打好的锦绣江山?”
玄武微微扯过白虎,附到他的耳边,“我怎么觉得他们是在针锋相对吗?”
“难道不是?”白虎挑眉反问。
玄武默然不语。
“其实能在临死前见你一面,我也心安了。”子桑久冷不丁的冒出这句,“晨曦,你要问我什么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实话,子桑久,我不相信你会这么老实的配合我。”君子兮回眸,看了玄武一眼,“上刑具。”
“啊?”玄武呆滞。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啊,晨曦,我就说了你要是问我,我什么都会说的,你又何必如此?你为女子,还是少看些这些阴狠血腥的手段为好。”子桑久叹气,好像真的很难过,君子兮不信他一样。
“靖王殿下,我都说了你阴险狡诈,这样的你,叫我怎么相信。”
玄武已经在两人说话的空隙,将刑具摆了上来。
一排排的刑具出现在眼前,有些地方甚至还带上了凝结的污血,散着一股子的味道。
君子兮示意玄武选了一根带着倒刺的鞭子,站在了一旁,子桑久的目光随即黯淡下来,还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姑娘,会不怕这些东西,而且极其的凉薄。
刚刚和他说话间,眉间一分动容都没有。
根本不像个女子。
“殿下,玄武才是刚刚接手这些东西,力道可能不会把握的很好,您要是痛了,就忍着,千万别叫出来,要不然,我会想割了你的舌头的。”君子兮巧笑倩兮,“那我开始问了咯。”
子桑久阴鸷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到了君子兮的身上,仿佛想将她的美人皮扒下来一样。
白虎感觉到子桑久的异样,上前遮住了子桑久的目光。
结果,一股柔和的力道却从后面传来,将他拉开。
“不用挡住,没事的。”
子桑久冷冷一笑,“我只后悔,当初第一眼看见你,怎么没有把你杀了。”
“可是,没有如果。”君子兮好整以暇的坐着,看着他,眉间似乎也覆上了一层清寒,“殿下,可否告知六年前的一切。”
“六年前?”子桑久不屑一笑,“这么遥远的事情,我哪里能记得。”
“六年前平壤一战,你是否和顾琅笙有勾结?”
“哈哈哈……”震天的声响,倏然响彻了暗牢,“晨曦啊晨曦啊,我还以为我是害了你的全家还是怎么样?你竟然问我这种事?晨曦,你要拿什么身份来问啊!”
于子桑久狂笑声中,君子兮淡淡一笑,依旧平和,“顾燕月的妻,这个身份够不够?”
听见君子兮的声音,子桑久的笑声戛然而止,就连玄武和白虎两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椅子中,轻柔浅笑的女子。
顾燕月的妻?
那不就是风云骑的主母吗?
他们十八骑和风云骑虽然近年来,关系有所缓和,但是还没到那种可以让对方主母来去自如的地步吧?
而且看主子,好像还很喜欢她?
玄武和白虎,对望一眼,四个字不约而同浮上心头。
红颜祸水。
“风云骑的主母?好,很好。”子桑久眼中阴鸷更胜,“没想到,你们十八骑竟然和风云骑的勾结在一起,危害我大秦。”
“我说殿下,要危害大秦的是你吧,当年你和顾琅笙勾结,害死了你的兄长,这些年,午夜梦回之际,你都不怕你兄长也找你索命吗?”君子兮起身,将手炉放在椅子上,接过了玄武手中的鞭子,“殿下,未免你少受些皮肉之苦,不如您就实话告诉我,你和顾琅笙来往的信笺在哪里?”
“呵,你怎么知道和我有勾结是顾琅笙,不是你的父亲,你别忘了,君墨临才是西岳最有可能夺权的人!”
君子兮手腕一翻,鞭子毫不留情的就缠上了子桑久的身子,划出一大道血痕,那些鞭子上的小倒刺,扯得他生疼,“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而且当初顾燕月死了,对他可没有多大的好处,他不是那么愚笨的人。”
“是与不是,并非你我说了算。”子桑久咬牙道。
“看来你是不想说。”君子兮冷笑,“也行,就让我看看咱们大名鼎鼎的靖王殿下,骨头到底有多硬?”
约莫两个时辰后,子桑久已经如一滩烂泥倒在了地上,就算没有铁链的束缚,他也如一个废人般,永远的站不起来。
呵。
子桑久血红的双眸冷冷的盯着满是血污的地面,头发蓬乱,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起来,却也显得他那双黝黑的眸子,格外的骇人。
那个女子,他以为会是他这一生救赎,能给他温暖的女子。
就在刚才,眼也不眨的亲手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
他当初为什么会这么蠢笨,明明已经猜测到是计谋了不是吗?
为什么他还会一头扎进去,然后就起不来了?
可是谁能知道,明明是那般温软良善,柔弱可欺的人儿?行事为何这般狠辣?
就像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一样。
于蓬乱的头发中,他微微抬眼,看着那个居高临下的女子。
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蝼蚁一样。
玄武使劲将身子往白虎身上蹭,“她太可怕了?怎么能面不改色到这种程度。”
白虎也是白了一张脸,只是理智在告诉他,不能露出一分怕的神情,所以他竭力的保持着自己的平静。
“或许,要变天了。”
“我近年来,遇见的人,似乎都是这般硬骨头,你们这样会让我很苦恼的。”君子兮蹲下来,轻咬着唇瓣,有些无可奈何的一笑。
就像是在对着自己的情人娇嗔一样。
子桑久痛的想要立马昏厥,可是看见她嘴角温暖如春的笑意,竟然还会生出几分向往来。
子桑久可悲的闭上了眼睛。
若是她愿意再骗上自己一段时间,或许他真的会什么都毫不无保留的告诉她。
没人能抵抗,那般温软的笑容。
就像是在寒冷的冬日里,出现的暖阳,只会让人贪恋,她身上所带的温暖。
君子兮可没有那么心思在揣测子桑久在想什么,她用鞭子的把柄的一头,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殿下,告诉我,那些信笺,你藏在什么地方?”
“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放过我吗?”
君子兮想了想,“我很乐意让你死的轻松一些。”
“那你就折磨死我吧。”
君子兮有些无趣的站了起来,“子桑久,你的骨头怎么这么硬啊!”
不是他骨头硬,而是他能分得清什么最重要。
如果他不说,顶多就是自己受点苦,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如果真让她得了信笺,那么他府中上下几百口人,都将陪他人头落地。
他府里,还有未长大的孩子。
虽然他平时没有多关注,但是血溶于水,他不想他们因为他,而早早地离开这个世间。
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最后所能给予的。
君子兮坐回椅子上,抱过手炉,手炉还有几分温热,让她冰冷的手心,终于感受到了几分温度。
她将鞭子甩给玄武,“你去。”
玄武握着手中的鞭子,明明没有多少重量,可是这一刻,于他来说,却恍若千斤。
他呆呆的拿了一会儿,才道,“才打下去,估计他就要死了。”
君子兮听着玄武有些结巴的声音,回头看了眼,“你在怕?我吗?”
“没……没有。”玄武赶忙摇头,却始终不愿意上前。
或许是因为没有经历战争和朝堂之争,很难得的,玄武对待敌人,心中还存了几分良善。
君子兮也不强求,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一下子就能接受的,反而如果现在玄武能很爽快的上去的话,她倒是要考虑是否应该换一个人了。
想着,君子兮目光一转,看向脸色发白的白虎,“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