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便是他们进京的日子。
十八骑开道,威风凛凛。
城内相迎的,自然是和十八骑齐名的风云骑。
风云骑的七位统领遥遥当先,众星捧月的围着顾燕月,身着玄色衣袍,腰悬兵器,就算褪去战甲,依然将战场上那种金戈铁马的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也是属于风云骑和十八骑的三年后的第一次交锋。
就算十八骑曾经救过他们,但是也不能否认他们敌对的事实。
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气势上自然是不能输的。
君子兮骑马悠然而来,似乎在她眼里这里不是敌军的地盘,而是自己的地盘般。
银色的面具遮掩住容颜,也敛去了她的神情,只是那通身清贵无双的气质,一如从前,云淡风轻。
顾燕月抬眼,眉目有些拧的看着她。
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如果前日阿宁能请他出手,是不是他对阿宁的去向,可能会有些消息。
而被顾燕月的目光瞅的发毛的君子兮,更加直挺了身子,就像是风雨中崖边上的一株松柏,莫名的给人一种强大安心,能撑起一片天地的感觉。
但此刻,她心里想的却只有一个,不会是认出她了吧?这个没道理啊?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调整,君子兮现在已经能面对顾燕月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没有了昨日的伤春悲秋,她又是那个强大清冷的子桑微尘。
就连目光,也一改前两次所见的稍许柔和,宛若三年前的战场,也更如五年前的初见。
他银衣战甲,眉目鲜活,一如天下万里山河最惊艳的风景,让人一眼沉溺;她白衣轻裘,少年老成,踏白骨累累,挥斥三军,不同的是他一路踏着盛世荣光而来,满目光鲜,她自地狱走过,漫是阴暗。
岁月的变迁,将顾燕月打磨的更加温润,褪去了年少的桀骜张扬,就如一把绝世名剑配上了剑鞘,悄然收敛起了锋芒,但是他的出鞘却只会让世人更加惊心动魄。
而她亦褪去了年少的冷漠老成,变得温软,却在轻言浅笑间夺人性命。
“公子微尘,好久不见。”瞬息之间,顾燕月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不论以前种种,今日他们是东道主,就没有失礼的原因。
“三年未见,子倾世子风姿依旧。”君子兮运气内里,暗暗将嗓音改变,带着些嘶哑,却正是那种少年该有的声音。
“不过是拖公子微尘的福。”顾燕月意有所指道。
“是吗?我可是听说世子已经将夜皓白前辈请来了,既然名震天下的赛华佗都在,何愁腿医治不好了。”
君子兮不说还好,一说顿时收到了一干人等的怒然相对。
“公子微尘可真是对子倾关注的很。”顾燕月有些嘲弄的笑了下。
“我关注下,不是应该的吗?”君子兮顺着顾燕月的话笑道。
顾燕月嘴角微微勾起,侧身将身后的路让了出来,“公子微尘,请。”
“请。”君子兮策马走到顾燕月的身边。
刚到使馆,百里云初便从院子中出来,站在了门口,亲昵走到了子桑微尘的身边,“阿尘,我可等你好久了。”
“微尘见过安亲王。”君子兮微微避开,并且用眼神示意他安分些。
百里云初很难得很听话的一摊手,保持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容君也来了啊!”
“容君见过安亲王。”容君面无表情的抱拳,然后退到了君子兮的身后,毫无存在感。
夙禹暗自扫了容君一眼,随即便移开。
三年不见,他更加看不清容君的实力。
十八骑将是风云骑唯一的劲敌。
将大秦一行人安排歇息后,顾燕月轻声问道,“你觉得他们实力如何?”
“深不可测。”夙禹低声回答。
顾燕月颔首,“我让你查的消息如何了?”
“还和之前一样?”
夙禹有些惭愧的点头,“摄政王将主母过往的消息隐匿的太好了,根本查不到。”
“如果我去找公子微尘,你觉得如何?”
“主子!”夙禹十分惊诧。
“主子,你找公子微尘也无济于事啊,主母和他又不认识。”苍夜插嘴。
“他们……认识。”顾燕月沉吟了一会儿,“我前日被百里云初绑去,就是阿宁找来了子桑微尘,他们虽说是只有过数面之缘,但是我不相信。”
苍夜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真的认识?!主母竟然和哪位小祖宗认识?”
“若是摄政王真的和子桑微尘有信笺往来,主母作为君书阁的阁主,自然也是识得子桑微尘的,这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送走了顾燕月一行人,百里云初一下子就溜进了君子兮的房间。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百里云初毫无自觉性的就爬上了君子兮的床,就像是在自己的房间般,鞋子一蹬,就拉过被褥盖上。八壹中文網
君子兮坐在窗边,背靠着椅子,腿搭在另一个椅子上,褪去了外面所见的矜贵,整个人一下子就懒散下来。
“让阿沐一人来,你放心吗?”
“为啥不放心,又不是小孩子了。”百里云初说的十分悠闲,“再说,有容君和九黎跟着,他就是闯出天大的事,他们都能替他善后的。”
“瞎操什么心了。”
君子兮睨了百里云初一眼,“说到底,阿沐还算是侄儿,你这是一个当长辈说出来的话?”
“啧,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一个人面对北周那群狼才虎豹了,你看看他现在,还有你鞍前马后的打点着,真是叫人嫉妒。”
“你若是来跟我说这些,你就可以先出去了,我累了需要休息。”君子兮起身,走到床边,毫不客气的伸脚踹了踹百里云初。
百里云初懒散散的往里面蹭了蹭,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睡!”
君子兮不说话,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我们都是男的,你害羞啥。”百里云初白了他一眼,“再说,我们又不是没有同睡过。”
“那是情况特殊。”君子兮咬牙切齿,俯身,揪上了百里云初的衣领,“我今天没空和你说笑。”
百里云初依旧笑吟吟的拂上君子兮手,“三年没见,你怎么越发粗鲁了。”
“我本来就是个粗人。”
百里云初从喉咙间哼了声,有些不情不愿的爬起了身,“需要我照顾你吗?”
“你回去就是对我最好的照顾。”君子兮松开了拉扯着百里云初的衣裳,“余易,将你主子带出去。”
守在门口的余易一下子就推门走了进来,低着头,不太敢抬头看自家主子有些黑沉的脸。
“你家主子生病了,你带他去看看病。”君子兮将百里云初推到余易身边,“快去。”
百里云初眉眼殊丽的轻轻挑眉,“阿尘,我看有病的,是你才对吧。”
“你才有病。”君子兮看了九黎一眼,九黎会意,从外面进来挡在了君子兮的面前,“安亲王,我家主子要休息了,您该回去了。”
百里云初点头,从善如流的带着余易就离开了君子兮的房间。
当一进门,原本浅笑的眉梢,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余易,你给我好好查查这三年阿尘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感觉他从头到尾都有些不对劲?”
“没有不对劲啊。”余易小声嘟囔着。
“哪里都不对劲!”百里云初烦躁的将杯子一下子就扔到了地上,“你马上给我去查!这三年中,阿尘肯定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京城呆着,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还有,重点你给我查她的身子状态,我刚刚摸着她的脉象,感觉很不对劲。”
余易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主子还有其他吩咐吗?”
“下去。”百里云初挥挥手。
“阿黎。”君子兮对着九黎招招手,“你过来。”
九黎了然,转身将门关上,就走过去坐了下来。
“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知道。”九黎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就是想让我封口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君子兮说,“找人遮掩一下我在京城的行踪,不要让他将矛头对向摄政王府。”
“前日,我前去救燕月,阿初就有些起了疑心的,恩?”
“我知道。”九黎点头,“你身子的状态,需要连容君都隐瞒吗?”
“除了你,我不希望还有其他人知道。”
“不是说,不严重吗?”九黎嗤笑。
“这是在京城,就算是不严重,也可能成为我们致命的一击。”君子兮撇开头,“就算我救了燕月两次,也无法改变风云骑和十八骑对立的关系,一旦有机会,他们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九黎一扫先前的漫不经心,郑重起来,“夜皓白前辈就在京城,主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疏雨谷的规矩,你应该知道。再言,夜皓白和京城叶家交好,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要是去请他为了医治,可能你们才真的该是准备后事了。”
君子兮将面具摘下,从一个匣子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对着镜子就贴了上去。
这张,是子桑微尘的脸。
少年眉目皎皎,清秀俊雅,霁月清风。
再也寻不出往日属于君子兮的半分痕迹。
霁月冰雪公子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