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出口,真的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人儿自然不必说,除了顾景漪大概也没谁了。
可是不明白的事情,却有很多。
譬如,为什么顾燕月所写的和离书,他会问君子兮。
“什么意思?”君子琅沉着一张脸问道,随即看向自己身边冷淡的少女,目光在两人身上飘忽不定。
顾燕月不言一语的就这样盯着君子兮,手中握着鞭子的力道也没有半分松懈,两人就这样无声的僵持着,似乎谁先开口,谁就先认输了一般。
“那个……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咱们都在这里将就歇息一个晚上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明天再说。”慕容铮走出来笑呵呵的圆着场,一边不断地给叶修奕使眼神,反正看这情况君子琅和君子琊两兄弟是靠不住的,只能看叶修奕的了。
“对啊,今天长宁为了你,折腾了一晚上了,不如先进去休息,小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嘛!”叶修奕拉住顾燕月缠着君子兮的鞭子,扯了扯,却发现根本扯不动,当即便知趣的放了手。
君子琊转头看着君子兮,后者微低着头,阴影全部覆在脸上,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如何。
寂静无声在两人之间散开。
过了半响,君子兮拂开君子琊的手,迈步朝顾燕月走去,在场的人瞬间都松了一口气,她走到顾燕月面前,像往前一样转身去推他的轮椅,仿若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很好的直接无视了顾燕月身边的顾景漪。
“我先推你去休息,苍夜,燕月的营帐在哪里?”
“哦,在那里。”苍夜下意识的回答,手指向了三盏还亮着灯火的最中间的一顶。
君子兮循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轻轻应了声,“燕月,你能先把我腰间的鞭子解开吗?”
“再说。”
君子琊眉目一冷,就想冲上来,却被身边的君子琅拉住,“他们的事,等他们自己解决,我们去只会添乱。”
君子琊烦躁的皱眉,目光始终不曾移开从君子兮的身上移开。
君子兮推着顾燕月走进营帐后,才再次慢悠悠的看了口,“那么现在你可以把缠在我腰间的鞭子放下了吗?”
修长的指尖搭上鞭子,一点点的用力,这次君子兮没有在抵抗,而是还顺从的让顾燕月将她拉到了怀中,温暖的怀抱一如往昔,可是心境却有别于刚才。
君子兮身子微微后倾,拉开一段距离,“燕月,你这又是何必?”
“阿宁,我说过的,你是我唯一的妻,我不会放你走的。”顾燕月笑着伸手摸上君子兮的脸颊,温柔的放在手中摩擦,仿佛是他此生唯一的珍宝。
“那你的腿怎么办?容家军和风云骑怎么办?燕月,你要记住你先是容王府的世子,风云骑的主上,才是顾燕月,是君子兮的夫。”君子兮没有一丝表情的看着他,这句话是在劝他,又何尝不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是君子兮,是十八骑的主上,不是那个长宁郡主,可以陪他风花雪月,一世长宁的人儿。
“燕月,你听我说。你不能这样沉溺于风月中,你是西岳的战神,是西岳子民的骄傲,你忘记你一手缔造出来的神话了,风云骑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也是西岳的,而你也是他们的骄傲和信仰,要是你为了我一人,放弃你从小熟悉的伙伴,放弃你的自小热爱的生活,我会很难过的,也会很愧疚。”
“风云骑不能没有你,就像是鱼不能离开水一样,你是他们的救赎和信仰,燕月,答应我,好吗?”
“阿宁,我不想失去你。”顾燕月抓过君子兮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
低沉的语气,无一不在彰显着他此刻内心的纠结。
自小,他就是被父亲当成王府的世子来培养的,而他也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什么事都会从大局出发,顾虑种种,可是唯有这一次,他不想在考虑任何外在东西,只想顺从自己所想。
“你没有失去我,反而你会得到更多的东西。”君子兮微微凑近,“燕月,看着我。”
顾燕月一眼抬头,看向那双温软如水的双眸。
“你看,你说沉溺的不过是我给你片刻的温暖,而这些都是虚情假意,真正的我,你从未认识过。”君子兮一字一句的诱道,“我没有你所想的那么温软明媚,也没有那么端庄贤淑,真正的我,冷情,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是君书阁的阁主,我自幼生活在群狼环绕的环境,我从小学会的就是要什么都自己去争,自己去抢,为了结果,我可以付出所有,可是,燕月你不一样,你纵然历经无数战役,可你心底始终存着一份他人没有良善,而这份良善,刚好就是我所没有的。”
“燕月,你的未来应该一条平坦的光明大道,你自幼生活在阳光下,正义正直,而我早被生活磨平了所有的良知。”君子兮顿了顿,又道,“燕月,从一开始,我们便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在已经阳光下生活的太久,我再不回去,我恐怕就永远都回不去了。”
“那就不回去,我会护你一辈子。”顾燕月将人狠狠的扯进的自己的怀抱,“阿宁,我能执间守护这一方故土,就能许你一世欢喜。”
“你什么也不需要做,你只要安安静静的享受我所给予你的一切就好了。”
“可是我做不到。”君子兮幽幽叹息,“每个人都有自己责任,我也不例外。”
“你的责任我可以帮你扛。”
“如果是你和原则你的道义背道而驰了?”君子兮痴痴笑了起来,“燕月,其实我能认识你,能得到你的喜欢,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若是百年后,你还能记得我……”
未等君子兮把话说完,温热的唇舌便急切的覆盖上来,汲取了她所有的感知和呼吸。
身子倏然放松,如一滩烂泥般,软到在顾燕月的怀中。
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今夜过后,大家便桥归桥,路归路,再见便是陌路人。
一吻完毕,顾燕月没有在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反而愉悦的笑了起来,“阿宁,你喜欢我。”
“是啊,我喜欢你。”欢喜到每天都想见到你,都想窝在你的怀里和你说着家常,然后一起并肩,直到我们白发苍苍,我还是能像现在这样,在你的身边,和你看日出日落,陪你走遍五湖四海,可是,那只是想象。
“我们任性一次好不好?”他轻声的询问,可是语气和眼中的乞求,是那么的明显,明显到让君子兮心感觉到一阵阵的抽痛,不忍拒绝。
那般骄傲的人儿,竟然愿意为她折了傲骨,只为她能在身边,一朝一夕。
“燕月,你觉得我们还有任性的资格吗?”君子兮将额头贴上他的额间,“如今天下已经风起云涌,百里云初也一改往日低调的作风,这般大胆的出手,这说明他已经准备出手抢那个至高的位置,而且是一击必得,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后,你以为他会甘于沉寂吗?不,不会的,他只会大刀阔斧,征战四方,而且你别忘了西岳还有个大秦,虎视眈眈,一旦大秦和北周联手,西岳必将国灭,你作为西岳的战神,一旦西岳不在了,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燕月,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为了西岳万千的子民,也为了你自己,请你这次,务必要以大局为重好吗?”
“我去求夜前辈,他……”
“他向来说一不二。”
君子兮的手细细抚在顾燕月的颈子后面,“燕月,人活在这个世间,不单单是只为了男女之情,还有更多的值得去守护的。”
“但那种责任,不是要牺牲自己的爱人。”
“可世间事,千百种模样,哪里又能分的这么清楚。”君子兮细细诱哄,“燕月,我会一直在你身后守护你的,只要你一回头,我永远都在。”
“我只想要你在我身边。”无奈又带着些赌气的语气,但是君子兮知道,他已经妥协了。
这个世间上,他们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君子兮伸手像往常般搂住了他的腰,将自己缩在一团,乖巧温顺的缩在他的怀中,“燕月,我们休息吧。”
“你不能擅自离开我,嗯?”顾燕月立马警觉的瞪了怀中人一眼,“就算要走,也必须让我知道你去哪里?去干什么,嗯?”
君子兮在心中苦笑,但是面上却十分温顺,“好。”
“真的?”
“燕月,我答应你的事,几时没有做到。”
“夜深了。”
黎明很快就到了,一个眨眼间,朝阳的光辉便悄悄洒进营帐。
床榻上两人相拥而眠,看上去十分安静祥和美好。
没多久,君子兮便悄悄睁开了眼睛,眼中清明,一看就不是刚刚睡醒的模样。她微微抬头,看向正睡得香甜的男子,指尖轻拂,很轻易的就点了他的睡穴。
她从他怀中挣出,却发现一晚上过去,那缠在她腰间的鞭子却始终没有解开。
君子兮手轻轻搭在上面,微微用力,鞭子应声从她腰间滑落。
那人,依旧没有半分转醒的迹象。
这样挺好。
自此之后,她会回到她该在的位置上,恪守那一方天地,再也不会逾越半分。
而他,依然是那个皎皎的少年郎,手握重权,以后会娶一个贤淑恭良的妻子,举案齐眉,白头到老,他们还会有一对可爱的儿女,承欢膝下。
只是那人,不会是她。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纵千帆过尽,你我再无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