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终,君子兮还是没有跨出房门一步,她又扶着室内的陈设一步一步的,颤颤巍巍的又重新回到了床榻上。
这房间里的温度本就比外面要低上许多,更遑论,她此刻身子十分寒冷,两厢之下,更是让她恍若置身冰天雪地之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君子兮更是拿着棉被将自己裹成一个蝉蛹的形状,只露出了一张巴掌般大小的脸蛋,玉雪般的脸上,双眸轻合,但是睫毛却是止不住的颤抖,如团扇般,似在诉说着她此刻的冰寒彻骨加身。
而也是这份寒冷,让她在踏出屋子的一霎,瞬间清醒过来。
大病初愈后的懵懂已然全部消失,就连在那下意识寻找顾燕月的举动,也被君子兮给扼杀在摇篮中。
她现在真的是太习惯依赖他了,甚至可以说是,在她心里已经将他当作是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
可是,可能吗?
他们之间的距离就犹如鸿沟,就好比云与泥,非一朝一夕可以填平他们之间的障碍。
君子兮紧紧地攥着被子的一角,似乎强迫的想让自己睡去。
可是现在精神力极差的她,根本没有听见微开的房门,还有东西碾地而过的声音。
直到一双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捂着了她的眼睛,清雅的香气从身后萦绕而来。
“燕月。”几乎是下意识的开了口,君子兮蓦地翻身睁眼,就看见了这个让自己心神不宁的男子,正一脸温柔的注视着她。
“嗯,怎么还是这么凉。”顾燕月将手伸进了被子里,摸上了她的脖子,有些无奈的说道,“都不知道找人在房里生个火吗?”
“没那么严重。”君子兮咕噜一下子就爬了起来,跪坐在床面上,面对着他,“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知道你醒了,就过来看看你。”顾燕月将人搂进怀中,“我刚才瞧见你出去,是不是想去找我?”
“你……你看见了。”君子兮有些不好意思的咬咬嘴,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顿时一股温热的气息便包裹住了她。
君子兮舒服的蹭了蹭。
“为什么不过来了?”顾燕月埋头,在君子兮耳边温声问道,十分诱人。
“外面……石板上冷。”君子兮有些委屈的说道。
“所以啊,你这个不爱穿鞋子的毛病真的该改一改。”顾燕月将君子兮放在床上,自己一撑床面也跃了上来,一个翻身就将君子兮重新抱在了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阿宁,你今天真的吓死我了。”
“你知不是道那一刻,我看见你没有声息的躺在床上有多么的绝望。”
君子兮反手环住顾燕月的腰,“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阿宁,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嗯?”
“小时候不懂事,落下的病根,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阿宁,你这真的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吗?”顾燕月苦笑,微微松开君子兮,头抵上了她的头,四目相对,再不见初识的旖旎缠绵,而是带着一种痛苦。
还有几分绝望。
“燕月。”君子兮呢喃着,蓦地一下子凑上前吻住了他的唇,“对不起,但是请你相信我,好不好?”
没有带着任何情,欲的吻。
只是单纯的,热切的,怜惜的,或许还有稍许的愧疚。
顾燕月用手托住她的下颚和背部,反被动为主动,深深的吻了上去。
一吻完毕,顾燕月又将君子兮往怀里抱了抱,“睡吧。”
“晚安。”
次日醒来,身边余温尚存,但是人儿却不见了踪影。
君子兮抱着被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就见已经不在的那个人端了碗药过来,“醒了,吃点东西就把药喝了吧。”
“嗯。”君子兮含糊不清的应了声,接过顾燕月喂来的吃食,点了点肚子,就端起了药碗。
一股极淡的血腥味倏然就传上了鼻尖。
君子兮微微将药端远了些,愁眉苦脸的看着顾燕月,“燕月,我可不可以不喝啊。”
“乖,听话。”
“唔。”君子兮又将药碗端了回来,无奈喝了一口,瞬间那股血腥气就压过了药味。
人血,她不是没有喝过,只是那种场景之下,若有可能,她这一生都不想再忆起。
“听说,这碗药的引子是人血。”顾燕月说道,“那人,是子琅。”
“大哥?”君子兮神色微闪。
“是啊。你看子琅都为你放血了,你不喝下去,对得起为你放血的子琅吗?”
“你为了哄我喝药,连大哥都搬出来了,我还能选择不喝吗?”君子兮无奈一笑,屏住气息,仰头一口就将药全部灌了下去。
刚刚将碗放下,一颗蜜饯就塞进了嘴里,“尝尝看。”
甜腻的香味盈满了口腔,君子兮的一下子笑了起来,“好吃,还要。”
“馋猫。”顾燕月爱怜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先躺着休息会儿,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嗯。”君子兮点点头,掀开被子又钻了回去。
看着顾燕月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后,君子兮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她恍惚间突然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几天之后,便是三朝会。
说起这个三朝会,又是一个很多年前不成文的规矩了。
对于它的来源已经没有必要知道,只需要明白这是三朝向外展示自己国力和寻求联盟的时机,这就够了。
三朝会,每三年一次。
三年前,三朝会过后,大秦西岳开战。
六年前,三朝会过后,西岳北周开战,大秦十八骑援助北周,自此十八骑之名,名扬天下。
九年前,那是最乱的时候,三朝就在混战之中,也为此损失了不少的良将。
而在十二年前,三朝会后,大秦和西岳开战,风云骑率先封突袭,一夜之间将大秦一座城池完整攻下,风云骑也随之众所周知,广为流传。
风云骑和十八骑之间,隔了一个六年。
而他和她之间,却再无一个六年可以相守。
而且三朝会……估计又能见到很多老朋友了吧!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你身子好些没有?”就在君子兮思考之间,君子琊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君子兮的床边上,没有半分男女之防的拉下了君子兮的被子,“你这样会闷着自己的。”
“哥哥。”看见来人,君子兮笑了下,将刚刚冒出来的火气全部压下。
“嗯。”君子琊应了声,伸手就去拿君子兮的的脉。
君子兮见状,乖巧的将手腕递了过去,同时暗中运起内里,将自己的脉象更改,变得平和起来,拿着脉,君子琊有些诧异的“咦”了声,同时看向笑意微微的君子兮,直觉感到不对。
她的脉象,如今拿起来,就和平常人差不多,可是他前些日子给她拿脉的时候,明显没有这般平稳。
就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东西,在一夜之间恢复如初,生命力顽强的犹如妖孽。
可是这样的存在,你信吗?
君子琊纵然在不相信,甚至还有些怀疑自己的医术,可是当他再三诊断后发现,结果永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面前这个人,身子很好,好的好像能长命百岁一样。
“你的身子很好。”君子琊冷着一张脸陈述道。
“嗯,是吗?”君子兮眼睛微亮,“昨日还多谢夜前辈了,他的医术很好。”
“嗯。”君子琊心不在焉的应了声,眼神却没有丝毫温度的盯着君子兮,像是要看穿什么似的。
“哥哥,你在看什么?”君子兮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却不承想被君子琊一把握住,“子兮。”
他喊道,十分认真。
“嗯,哥哥有事吗?”
“我想知道……”
“嗯,什么?”
“你喊我哥哥的时候,到底有几分真心实意。”
君子兮顿时笑弯了眼,“哥哥,你看你又在和我开玩笑。”
“我对你,自然是十分的真心实意啊。”
“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了?”
“子兮不懂哥哥在说什么?”
君子琊深深的看了君子兮一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我知道你自幼孤苦,无人可依靠,但是子兮,我不是外人,我是你的兄长,我可以帮你分担很多事情。”
“我自幼养在深闺,哪里来的这么多事情需要哥哥你帮我分担。”
“那你……为什么要隐瞒我,隐瞒大家,你会武功的事实。”君子琊冷声问道,眉目一沉。
君子兮嘴边的笑容一僵,随即有笑开,“哥哥在和子兮开玩笑嘛?”
“那你了,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嘛?”
“哥哥。”君子兮娇娇软软的唤道。
“子兮,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我们是这时间最亲密的人儿,难道你连你会武功这件事,都要隐瞒吗?”
“哥哥,你又在和子兮开玩笑吗?我的生母……”不等君子兮辩解完,君子琊便插道,“我还没有到那种老眼昏花,连自己妹妹都不识得的地步。”
“可是,哥哥,你真的认错了,当日母亲生下来的是一对双胞胎,就是你和子慕,并没有其他人。”
“那我问你,子兮,你相信心灵感应吗?”
或许是君子琊太过认真的态度,让君子兮都不由得一愣,刚想点头,但是马上就摇了摇头。
“原来你不相信啊。”君子琊冷笑一声。
直觉有套,可君子兮却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跟着点了点头。
“既然不相信,那么子倾被杀手围攻的时候,你又是如何感应到他受伤,让十八骑去就他的了。”君子琊十分尖锐的问道,毫不留情的将光洁的表面撕开,留下一副血淋淋的躯干。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