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枕边余温尚存,可是已经不见了人影。
君子兮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清乐已经侯在了一旁,准备好了洗漱用的东西。
看着清乐清甜的笑容,君子兮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烦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清乐起了杀意。
“世子妃终于起了,世子在前厅等着你用早膳呢。”
君子兮含糊不清的应了声,“世子多久起的。”
“半个时辰前。”清乐回答的十分顺畅。
君子兮恩了声,接过清乐递来的帕子,“说起来,清乐你跟了我多久了?”
“已经十年了。”
“十年啊,这么长。”君子兮有些感慨,“你今年已经快双十了吧,是时候给你许个人家了。”
清乐忙不迭的跪下去,“清乐只愿跟在世子妃身边伺候,求世子妃不要赶奴婢走。”
“我只是想给你许个人家,哪里会赶你走了。”君子兮伸手扶起清乐,“女大当嫁,你不可能跟着我一辈子的。”
“奴婢就想跟着世子妃一辈子。”
君子兮没有在说话,而是任由清乐为她穿上衣裳,梳好了发髻。
“世子妃可真美了。”清乐看着铜镜里的人儿感叹着,眼中带着几分艳羡,“无怪世子爷那么喜欢世子妃。”
“就你小嘴甜。”君子兮接过清乐手中的簪子,自己插进发髻中后起身,“走吧,莫让咱们世子爷等急了。”
顾燕月已经让人摆好了膳食等她,早膳两人吃的都相对清淡。
“如果你忙的话,不用等我。”君子兮走到顾燕月身边,“你知道的,我有些嗜睡。”
“也没什么事需要忙。”顾燕月拉着君子兮坐下,亲手为她盛了一碗粥,“江寒说过,你最近适合吃些清淡的食物。”
君子兮接过,“对了,青冢的伤势如何?”
“已经醒了,大概是没有什么大碍了。”顾燕月说,“你父亲是什么时候将青冢给你的。”
“也没多久,也才一两个月吧,有些记不清了,这些日子过得模模糊糊的,日夜都有些颠倒了。”君子兮无奈,“难为你了,娶了我这么一个病秧子。”
“阿宁,我不许你这样说你自己。”顾燕月叹了口气,将君子兮拉到自己的眼前,温热的手指顺着她的轮廓,慢慢划下,“我会倾尽一切,治好你的病,让你和我一起走到白首。”
最后,顾燕月的指尖紧挨着君子兮的唇,“答应我,你会一直陪着我。”
“我是你的妻,我不陪着你,那要陪着谁。”君子兮笑着轻轻吻上顾燕月的手,“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
“等过几天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就带你去见见我的弟兄,他们都是粗人,说话有些直接,你别介意。”顾燕月这般说着,就代表他已经认同了君子兮的身份,认同了她这个容王府当家主母的身份。
“我会尽力的。”
顾燕月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先用膳吧,一会儿要凉了。”
“恩。”君子兮坐回原位,转身之际,恰好看见清乐眼中那一点点嫉妒与不甘。
君子兮展颜一笑,亲昵的为顾燕月夹了一筷子菜。
顾景漪,应该很快就上门了吧!
目送着顾燕月离开,君子兮将自己甩在了美人榻上,用薄薄的丝被盖住身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有些颓丧。
其实讲道理,清乐也没做错什么,她是她的陪嫁丫鬟,是默认要纳给顾燕月的通房,可是如今自己却想借着顾景漪这把刀,杀鸡儆猴,了结了清乐。
为了除掉一个人,都要这般转着心思来算计,不知燕月知道后,会不会厌烦她。
只是这些算计手段,她早已融入了骨血中,早已是生存的本能,如何要割舍。
而且不是说过吗?顾燕月于她,只是生命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犯不着为了他,暴露了自己的本性,给他一个留下一个完美单纯贤淑大度的自己不好吗?
烦心事不断地涌上心头,一件接着一件,扰的君子兮心中十分暴躁,而且最主要是现在每件事的发生都和顾燕月有关。
似乎在很早之前,他的身影便贯穿了她生活的始末。
君子兮叹气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刚恰一道人影自门前一闪而过。
多年的本能令她很快作出戒备,摸了摸袖中的短剑,便起身下了榻。
那人影似乎是特意引她出来的,专挑一些没有在暗卫视线范围中的偏僻角落走。
这人很熟悉容王府的暗卫所统辖的地方,自然也很熟悉容王府的路。
几乎是在刹那,君子兮心下便确定了那人的身份。
想必又是一个打算为顾景漪出头的人,还是燕月的属下,这般阳奉阴违,也不知道燕月知道后,会不会被气着。
君子兮慢悠悠的走着,每当她视线中没有那道身影时,那人又会出来晃几下,提示着她该往哪里走。
如此来往,君子兮也起了戏谑的心思,她故意停下倚在了长廊的柱子上,从袖中掏出一包糖,悠悠然的吃了起来,粗重的喘息声从前方拐角处传来,似乎还有些意难平。
不过这不在君子兮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吃了糖,又看了会风景,才慢吞吞的朝那人消失的方向走去,那么瞧见君子兮身影动了,忙不迭的又出来恍了几下,继续消失。
直到把她引到一处荒僻的小院。
枯井四周满是落叶,还有些青苔的痕迹,院中的池塘也干枯多时,却也可见昔日繁荣的莲叶满池的景象,放在院子中的一些器物,才是灰尘满满,有些还结上蜘蛛网,动手推了推门,一阵灰尘便簌簌的掉了下来,并发出咯吱的声音,在空旷的院中,分外的刺耳。
君子兮动手将石凳上的灰尘擦干净,自顾自的坐了下去,身子倚着石桌,也不顾石桌上的灰尘会不会粘在衣袖上,就这般静静的,不发一语的坐着。
比耐心,谁不会啊?!
躲藏在树上的人,身子一顿,随即又迅速掩去了身形,有些抑郁的坐在了树枝上,扯掉了几片遮挡视线的叶子。
偶有几片叶子随着微风落在君子兮的身边,她低头瞥了眼,便弯身拾起,叶子上筋络分明,绿的清脆,也十分的娇嫩,轻轻用指尖一掐,便能浸出水来。
鲜嫩的汁液顺着透亮的指甲流下,滑过白皙的指尖,勾出一道蜿蜒的痕迹。
这丫头是什么意思。藏在树上的人有些咬牙切齿,军中要处理的事务还有很多,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时间在这里和她对峙。
可显然君子兮并不这么想,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就这般寂静无声的僵持了一个时辰,那人终是忍不住从树上一跃而下,身形稳当的站在了君子兮的面前。
君子兮随手将手中的叶子扔掉,“怎么,舍得下来了?”
“大老远的引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欣赏这院子的景色是如何的枯败荒凉?”
“你不怕我?”男子有些不解的皱眉,“既然知道我是特意引你过来,就不怕我是为了取你性命吗?”
“你若有恶意,早就对我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君子兮抬头,微微一笑,“再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对王府的构造这么熟悉。”
早知他们这个世子妃很美,容色绝代,可是他们一直以为皮相不过刹那,何况他们军旅之人,早已将皮囊看淡,生死一霎,就算长得再美,敌军也不可能对你手软,心存眷念,所以就连君隐悦和柳絮香尚不能撼动人心,可是当今日目光触及到君子兮时,方知,何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有些女子,生来就是为了让人捧在掌心中疼宠爱护的。就连他,也敌不过面前这个女子低眉浅笑,极尽的温柔。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世子会醉在她的温柔乡了,就算是换做他,他也会倾尽一生之力,对她悉心呵宠。
男子耳根微红,“属下陈袂见过世子妃。”
“刚才有得罪之处,还望世子妃海涵。”
“不知陈将军这般千方百计的将长宁带来此,所谓何事。”
“无事,无事。”陈袂呵呵一笑,“是属下仰慕世子妃芳容,所以特来此一见。”
“还请世子妃见谅,陈袂他是粗人,不善言语,若有冒犯之处,相信世子妃一定会大人有大量的。”莫眠见情况不对赶忙从屋顶跃下,一把扯过陈袂护在了身后。
主子娶得哪里是妻,分明是养了一个妖精。
君子兮眨眨眼,“不是这位将军是?”
“在下莫眠,是风云骑的副统帅。”
“原来是莫统帅,是长宁失礼了。”君子兮福了个身,既彰显了她作为世子妃的大度容人,也给足了莫眠面子。
莫眠抱拳还礼,“世子妃折煞莫眠了。”
“莫统帅劳苦功高,怎会折煞了?”
莫眠但笑不语,心里却打起了一个注意,若是顾景漪和君子兮遇见,一定要让顾景漪离君子兮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刚刚短短的几句对话,向来识人很准的莫眠已经大概有个直觉,这个世子妃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
也是,这京城中的贵女,自幼在内宅那么腌渍的手段中摸爬滚打,最擅长的就是算计人心,背后使绊子,这位长宁郡主,身子病弱,却能得到君墨临的重视,怎么可能是只纯白无害的小白兔,反观顾景漪,人虽任性了些,却光明磊落,坦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