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无人在后头与之谋划,时间如何会掐的如此准?”云蓁深深的瞧了许老太爷一眼。“许老太爷以往便不曾想过?”
“哪里有如此多的巧合?这一切都发生在华桑公主逝世之后,短短几个月内?”
许老太爷原本也是仔细思忖过这些,但是因后头瞧着华子敬被李景瑞钳制如此之久,这疑心便打消了不少。
而后瞧着右相回京,边境那方也传出异动,司空傲身侧布满眼线。
相当于被软禁在了京都内,虽说并未控制他的人身自由,但华子敬也绝不会轻易将他放回边境的。
毕竟当年在华桑手中,司空傲也不曾回京,若非是华桑逝世,司空傲怕还不知要在边境盘踞多少年。
只是司空傲受了禁锢之后,便鲜少来自己这方走动,是为了什么,许老太爷心中也十分明白。
司空傲是不想将许府也拉扯入其中,方才与许府刻意拉开距离。
既然司空傲有这等心思,许老太爷又怎能让他白费心机?
故而才装出一副两耳不闻天下事的模样,好似安心的在家颐养天年罢了。
只是许老太爷未曾想到,这第一个点破他的,不是旁人,竟是轻凰郡主。
要知晓,轻凰郡主到底不过乃是一名女眷,此番前来,将这些告知自己,到底何意?
云蓁只要略略扫视一眼,便知晓,许老太爷到底是在思忖着些什么,眉梢不由微微一扬,她正对着烛火,许老太爷正好能够清楚瞧见她面上嘲讽之色。
“许老太爷,莫不是以为,只要故作不知,便可逃过此节?”
云蓁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唇角。“赵府落难,可说乃是因为赵府乃是华桑公主嫡系。”
“只是,左相乃是国家栋梁,若非是知晓了些什么,掌控了些让太子殿下惧怕的东西。”云蓁眉眼微垂,说实在的,这个也是她非要保住赵家嫡系的关系之一。
左相乃是父皇当初为她留下钦点的辅臣之一,对父皇忠心耿耿,深得父皇信任。
先前她还以为赵老被诬陷下狱,乃是因为他知晓了自己所谓病重的真相,华子敬生怕他会揭露自己的罪行,方才狗急跳墙故而匆匆与李景瑞联手。
但是,她现下自己思忖了一番后,方才觉出不对。
若是狗急跳墙,那些证据,可不能说件件都是当场伪造?
既然华子敬有谋划的做了,那必定是很久之前,便偶然知晓了左相手中存有什么对他危害性质极大的东西。
要知晓,华子敬本就不是父皇的嫡系血脉,不过是一个旁支,被抱进宫中抚养长大罢了。
皆时左相手中东西一出,他怕自己无力回天,便强行下手,斩草除根再说。
又因为有李景瑞在里头横插一脚,故而他惧怕李景瑞察觉出什么不对之处,便唯有一点点小心的左相下手。
只是可惜,什么都未曾在左相的口中敲出来。
“虽说镇南王现下与许府特意的拉开了距离,但是。”云蓁深深瞧了许老太爷一眼。“许府以往与镇南王之间的交集,但凡是资历老一些的官员,便知晓,镇南王在还未出名之时,可是在许府长大。”
“这打破骨头连着筋,便是刻意疏远下来,许老太爷觉得,咱们现下的太子殿下,可会觉得,许府与镇南王府毫无干系?”
许老太爷撑在拐杖上的手指略略抖动了片刻,这话若是先前云蓁开口便说出来,他心中怕是还存有几分不信的。
但是现下听云蓁铺垫了这么许多,许老太爷发觉自己竟是寻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便在此刻,云蓁又开口道。“许老太爷可曾深思,为何,太子殿下等了这么久,方才准备下个月举行登基大典?”
云蓁声音不大,落在许老太爷的耳膜之中,却不由让他心中微微一动,浑浊的瞳孔略略放大了一些。
“因为,他手中并无传国玉玺。”
许老太爷下颌上的胡子,似乎这个时候,感觉到了其主人心中的激动之色,不自觉的便抖动了一下。
在云蓁的瞩目之下,许老太爷声音已经不复先前的沉稳,厉声道。“郡主可知你现下说的到底是什么?”
华桑公主代父掌权泠国数十载,这传国玉玺,陛下自然是传至在她的手中。
泠国的传国玉玺,十分独特,分为子母双印,原本仅是一块完整和氏璧打造而成,只是当年不知在那一位祖皇帝手中,被损坏了一次,原本是不吉之兆,可怪就怪在,那裂痕,正好从中裂开。
分成了两边,瞧来十分精致,精雕细琢都比之不过。
况且玉玺裂开之后,原本臆想之中的不祥之兆未曾出来,反倒是泠国那几十年下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直到始皇帝病逝,也未曾再掀起战乱。
这子母双印便一直作为福吉之兆给流传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那道裂痕,泠国玉玺便有着的独特之处,及其难以模仿。
而华桑公主平素里头,仅用子印,母印被她收了起来,若非是撞上什么十分紧急的事件,平日里头,是绝不会将子母双印一同拿出来的。
云蓁却一眼瞧出许老太爷震荡的心神,与他现下的色厉内荏。
“老太爷若是不信,那大可去问问令孙,这些日子来,华子敬用的可仅仅是子印?”
许老太爷也并未有取证的意思,心中不由很是混乱。“按照郡主所说,那么,太子殿下想要从赵老手中获取的乃是母印?”
华桑逝世之前,虽说,十分信赖赵老,但是这传国玉玺非同小可。
怎么也不可能将这东西交由赵老才是。
许老太爷在脑中飞速思索了一圈,蹙了蹙眉头。
许老太爷在想什么,云蓁十分清楚,故而她在许老太爷的瞩目之下,缓缓摇了摇头道。“并非赵老所想的那物件。”
那母印乃是由她亲手收好的,现下定然还会在她原本放置的位置,而华子敬处心积虑的想要从赵老那处得到的东西,怕不是那个。
怕是,那个东西吧?
云蓁思及此,目光微微一沉,手指微微一动,想起赵沁绣离去之前,递给自己的那枚金簪。
赵沁绣特意晚了一天与赵相等人错开走,也要见她一面,想来不是为了当面与她道谢,而是为了将那枚金簪给她。
既然能让赵沁绣多冒一些险,留在京都之内,那枚金簪,必定是有着重中之重的作用。
她想来是需要挑个时间,去仔细瞧瞧,当年父皇交给左相,导致左相落至如此状况的,乃是什么东西了。
许老太爷听到这里,心情十分复杂,也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
“今日听郡主说了这么许多,老朽受益匪浅。”许老太爷垂头仔细思忖了片刻,突然借着手中的拐杖,缓缓站起身来。
“老朽惭愧,已经大半身子埋入黄土之人,竟是还要郡主点醒这其中利害。”
他手中的拐杖缓缓在地面上敲击着,像是重重的击打在云蓁身上一般。
云蓁眉头微微一蹙,心中突然浮现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便只听许老太爷撑着身子,在房间内踱了几步,他的面容掩藏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之中,云蓁便是目光紧紧的钉在他的面上,也瞧不出,许老太爷现下是什么意思。
云蓁心中情绪越发深沉,眸底浮出一抹什么。
便听许老太爷似叹息又似感叹。“老朽果真是老了,一些东西,竟是还不如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的通透。”
他一边踱着步,一边苦笑着摇摇头。“真是惭愧,惭愧。”
许老太爷的脚步微微一顿,忽然转过了身子,瞧向了一动不动,未曾出声的云蓁开口道。“郡主此番所说。”
“老朽已经清楚。”
“老朽敢问郡主,郡主又有何打算呢?”姜还是老的辣,许老太爷这句话听来甚是关切云蓁日后打算,但话中层层含义。
一是在逼问,便是云蓁知晓华桑公主之死,有所蹊跷,但是现下人死如灯灭,云蓁又无证据可证明,这一切乃是华子敬一手策划,不然又何须二探许府,跟他说上这些?
二则是说,便是云蓁明里暗里的点着说,华子敬并非正统,但是现下陛下的唯一血脉,华桑公主已死,嫡系血脉算是完全灭了。
便是前头华子敬的罪证做实了,但是他现下的势力盘根错节,如何能将他拉下来?
顶多不过是给他顶上个不忠不孝的名头罢了,百姓在意的,乃是日后的生活,头顶的君主品行如何,时间久了,谁又会真真计较这些?
许老太爷赔上这一大家子的性命,给华子敬加上这么个名头,继而站在现下瞧来不甚有胜算的德怀王府一边,许老太爷怎么算都觉得不甚划算。
云蓁自然是听出了许老太爷这话中深意,她缄默了半晌,而后开口道。“许老太爷,云蓁今日说这些,一来只是想要让您知晓,华桑之死,并无如此简单罢了。”
“二来,也并未是想要现下便得到许府的支持。”
许老太爷自然是敏感的注意到了云蓁用的乃是现下,目光微微一闪。
“云蓁话已至此,如何打算,那便是许老太爷的事了。”
“只是云蓁不得不提醒,不论现下如何,许府在许久前便跟司空脱离不了干系了。”
“许老太爷如何抉择,应当不必云蓁这个小辈提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