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马车缓缓驶离原地,云蓁手指无意识的摸索着那金簪上头的梅花,不知在思忖着些什么。
“主子。”自打半个月前,李景瑞府内大变,在荷花塘中发现了一具无头浮尸,正好被钱谦给撞上后。
这消息便不胫而走,在京都内传得沸沸扬扬,兴许是心虚,德怀王生怕府内也突然出现一具莫名尸首,故而加强了几番守备。
尤其是她的院落外头,比德怀王自己的院子外头守备还要严谨几分。
若不是云蓁心中有数,还以为德怀王是多么看重自己。
琉璃不察之下,险些被抓个正着,云蓁思忖了片刻,便唯有让环儿经手传递消息。
现下琉璃也唯有趁着这个时机,来与自己见上一面了。
“恩?”云蓁淡淡应了一声,开口问道。“这些日子,华子敬可有何异动?”
知晓那次院落坍塌,砸死的不过是赵府的一干女眷,甚至是连个嫡系血脉都没有,华子敬自然是恨得牙痒痒。
只是在那西城闹出的动静不小,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华子敬自然不可再次大动干戈,在京都内四处搜寻。
钱谦这段时日不好过,但华子敬也着实没有拿得出,极为信任的人手。
便是钱谦办事不利,他也只能打碎门牙往肚子里吞,再加上,再过些时日,便要举行登基大典,他也着实没有多余的心思像是以往那般天天盯着钱谦。
多多少少给了钱谦一些喘息的机会。
琉璃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而后开口道。“太子倒是毫无反应,不过。”
她似乎觉得甚是疑惑,在云蓁挪动过来的眼神之中,她仔细思索片刻,斟酌了下,方才开口道。
“不过,镇南王那方却好似有些古怪?”
云蓁眉梢微微一扬,面上登时浮出一抹讶异,仔细想想,倒也是,自打在缚虎牢外一别,她便不曾听闻司空的消息了。
“怎么?”
琉璃却并未直面回答云蓁的话,只是沉吟着开口道。
“右相回乡省亲,可是足足用了两个多月。我仔细算过,便是带着女眷,乘坐马车来回,期间就算是在环城逗留上半个月,来回也不过顶多两个月,况且此行匆忙,右相带的人并不多。”
“便是走走停停,也用不了那么些天?”琉璃眉头紧锁,仔细回忆道。“我派人去仔细探查过,这一路传来的消息。”
“右相乃是一人轻装上路,率先回京的,与他的夫人虽说是同一天进京,却是足足早了一个下午。”
“况且听闻边境守军里头,一个月前,发生了几次躁动,虽说是被勉力压制下来了,却是连续折损了几名将领。”琉璃整合着传递回来的消息。
“听闻镇南王半月前递了奏章,请命调回边境,掌管大局。”
“被拦下了?”环城乃是边岭数城之中的大城,四通八达,若是从环城紧赶慢赶,赶至边境驻军停留的胥门关,七天之内转个来回也不是难事。
那么,右相这多出来的几天,到底是在环城做了什么?
在琉璃点头下,云蓁恍恍惚惚之间仿若明白了什么。
右相乃是华子敬一系,在这皇权动荡无人所依之际,华子敬铤而走险的将右相安排至了边境,在司空傲赶回京都之际,借机夺取他的兵权。
而华子敬却留在京都内拖住司空傲,等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瞧着司空傲与德怀王越走越近。
甚至,在必要之时,他难免可以犯一犯‘蠢’,与李景瑞对着干,将京都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在他与李景瑞的身上。
毕竟李景瑞名不正言不顺的,便是发觉了华子敬的用意,也不可能自行揭竿而起。
她总是明白为何李景瑞不过是来德怀王府走了一趟,德怀王便迅速改变了态度。
李景瑞怕是那个时候便得到了消息,知晓右相此去是为了什么。
这才暗戳戳的借机来德怀王这方走一遭。
现下华子敬手中掌握了一部分兵权,可用于制衡司空傲,明面上,又有百官之首的右相支持。
德怀王那哪里是惧怕府内出事,那是怕华子敬借机报复!
没想到她竟是小看了他。
果然不愧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这声东击西,装疯卖傻之法用的及其顺手啊。
云蓁眉头微微蹙在一处,总觉得尚且有何处不对。
脑中飞速略过一丝什么,似乎隐隐要将这东西给揭露出来,却是因为太快,云蓁并未来得及抓住。
湿气扑面,将云蓁从失神之中唤醒过来。
云蓁蹙了蹙眉,抬头瞧了一眼,旋即发现暖阳高挂的日光,耀着晕晕光圈,竟是就着这般下起细密的小雨来。
雨势不大,迷迷蒙蒙的落在身上,不多时也将云蓁披风给打湿了一些。
“下雨了?”云蓁仰起头瞧了一眼,日光隔着头顶的那颗梨树间隙之间落在她的身上,落下斑驳白亮的美好。
“郡主。”在湿气扑面的那刻,环儿便小跑着走到她的面前停下。
“时间不早了,要是王爷问起来,我怕世子不好交代啊。”
云蓁这才好似回过神来,一面跟着环儿向着寺庙深处走,而后瞧了一旁的琉璃一眼,低声道。“你且先寻到我房间等着,我有事与你讲。”
琉璃眼角瞥见那拐角出突然冒出的一点袍角,不由点了点头,甚至来不及再说一句什么,身形便已经消失在了这里。
好在走不了几步路,便寻到了一个避雨的亭子,云蓁摘下披风,一旁的环儿忙从怀中掏出绢帕给云蓁擦拭着面上额上扑上的雨水。
云蓁的目光则是越过那黄棕色高墙,远远望了过去。
替云蓁褪下了身上那件沾上了水的墨青色披风,环儿小心的拎在手中抖了抖。
云蓁正出着神,脚下突然一重,一道白影突然窜入她的裙摆下头,吓了她一跳。
她吃惊诧异下,不由退了几步。
只是这一步下,不小心竟是踩中了那只小东西的尾巴,那小东西身上炸了毛,登时嘶声叫了一句。“喵!”
云蓁不由低头瞧了一眼,发觉那被她踩在脚下的,乃是一只浑身雪白,拥有着一双鸳鸯瞳孔的猫咪,她此刻眯封着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云蓁,因为吃痛,她的浑身不住的抖动着。
云蓁立马收回脚,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那只通体雪白的白猫立即警惕的退了几步,弓着身子警惕的对着她喵喵叫着,一声比一声尖锐。
“这是哪里来的猫?”
这猫长得极为漂亮,尤其是一双鸳鸯瞳孔,便是警惕的瞪着人,晶莹通透的也是一般的琉璃比不上的。
女子难免对这些毛茸茸的东西并没有多少抵抗能力,环儿回眸便瞧见这猫这副模样,心中登时软了几分,将手中的披风卷了卷,便抱在了怀中,不由蹲下身子,好奇的盯着那小东西瞧。
那小东西身上被雨水打湿了一些,但是它的爪子四周并无脏污的泥水印子,想来应当乃是从寺庙之中跑出来的,应当是哪家的小姐带来的宠物。
那猫抬眼瞧了瞧环儿,眼瞅着她一点点接近自己,虽未表露什么亲近之意,却是任由环儿靠近。
最后竟是原地高傲的走动了片刻,自动自发的扑进了环儿的怀中。
环儿颇有些受宠若惊,抬头瞧了云蓁一眼。
瞧见云蓁并未露出什么厌恶的神色,方才欣喜的摸了摸怀中的那只猫。“这么漂亮的小猫儿,也不知是哪家小姐养的。”
云蓁瞥了那猫一眼,正好对上猫那双警惕的眸子,眸色不自觉闪了闪,这猫着实是漂亮。
她打眼扫了扫,似乎瞧见那猫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蹙了蹙眉头,上前了一步,想要仔细瞧瞧。
猫是一种及其敏感,并且异常记仇,只要被踩过一次。
只要云蓁略略靠近一些,原本乖巧的在环儿怀中打滚的猫立马警惕的翻身起来,浑身汗毛乍现,对着云蓁不断呲牙,不许她靠近。
它的爪子显露出来,若非是有怀中的披风作为格挡,环儿怕是会被它尖锐的爪子抓伤。
“瞧瞧它脖子上挂着什么。”尝试了几次,发觉那猫好似与自己甚不对付,十分不喜爱自己的接近,云蓁便也就懒得过去,只是站着远远与那只猫对视。
环儿正想从这猫怀中救出云蓁的那件袍子,此刻听闻云蓁如此说,不由伸手安抚性质的摸了摸那猫的头顶,给那猫顺顺毛,而后抽出那玉牌看了看,发觉那玉牌通体玉润。
里头隐隐好似雕刻了个柳字,环儿举在手中瞧了瞧,不自觉的便念了出来。
“柳?”
“这应当是这只猫主子为它挂的牌子。”云蓁再瞧了那猫一眼,本想上前接过环儿手中的披风,却不料想那猫忽然一个猛跳,竟是扑上前,不要瞧这猫小小一只,但却极为轻盈,跳的老高。
好在云蓁吃惊之下,出于本能反应闪身躲开了,不然那一爪子下去,她怕是便毁了容。
不过便是如此,那猫爪子下来,还是在云蓁修长白皙的手上落下了几个浅浅的爪痕。
环儿吃惊之下,忙上前要查看云蓁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