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
江馨仪一身素色长裙,安静坐在悦来酒店咖啡厅里。
褐色咖啡青烟氤氤缭绕飘散,遮住了她的表情。
江宏宇如约而至,站在门口却踌躇不前。
自思绪里回神,看到门口的江宏宇,江馨仪站了起来。
父女俩对望着,眸底涌动复杂情绪,却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请坐。”最后还是江馨仪先回过神,客套而疏离。
在得知她之所以可以养在江家的真相后,她对这个父亲的感激和崇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怨和一丝被她压抑着的恨。
江宏宇在她对面的坐下,艰难开口:“馨仪,你的伤治好了,真好。”
望着江馨仪恢复如初的面容,江宏宇沉重的愧疚减轻了不少。
想到当时江宏宇冷眼旁观沈秋容对她施暴而不阻止,江馨仪一颗心凉透了。
她没有心情与他叙旧,找上他,因为他这世上唯一的知情人。
江馨仪喝了口咖啡,一并咽所有酸涩;“今天给你出来,是希望你能告诉我,我的亲生妈妈是谁?她在哪里?”
江宏宇手颤抖着,滚烫的咖啡溅出,烫红了他的手,犹不自知。
凝重的眉宇爬上悔恨和苦涩,直勾勾看着江馨仪。
良久才艰难开口:“你妈妈她已经去世了。”
江馨仪打翻了咖啡,任由褐色液体晕染了她素色长裙,宛如墙上的蚊子血。
江宏宇担忧站起来:“服务员,服务员,快拿毛巾来……”
“不用了,我没事。”尽管她极力克制情绪,还是泄露了悲伤和哀痛。
这个答案一直徘徊心间,只是,她不愿意相信。
存着一份希冀,等待奇迹降临。
江宏宇给出的答案粉碎了她的自欺欺人。
“她葬在哪里?我要去看她。”震惊过后,她接受了现实。
江宏宇垂下眼睑,无颜面对女儿:“我不知道。”
江馨仪“腾”地一下站起来,满面压抑不住的怒火:“你不知道?你连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
母亲虽是他见不得光的情人,好歹与他有过一段情,还有了她。
他居然连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
江馨仪只想仰天大笑,看来她遗传了母亲痴情的基因。
同时继承了她浅薄的福气,注定受尽苦涩,不得善终。
“馨仪,我知道你恨我。当初如果我不用这样的方法,我根本无法把你接进江家。我对不起你妈妈,我只希望能给你一个好的生长环境。”江宏宇愧疚不已,他一个人造的孽,却要四个女人承担苦果。
他对不起所有人。
“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谢谢?我应该庆幸自己好运,江若兰一直没什么大碍。否则,我将她现成的器官捐献者。”江馨仪冷哼着,她不懂这样的爱。
“对不起,馨仪,我对不起你。”江宏宇头垂得更低了,一副自责悔过的样子。
江馨仪站起来,双手撑着桌沿,倾身向他:“告诉我,我妈妈葬在哪里?”
一字一顿,似是知道江宏时在说谎。
眼底掠过一抹精光,江宏宇愧疚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妈妈怀了你之后就离开了,我也是辗转才意外得知你的下落。”
“真的不说?”江馨仪面沉如霜又问了一遍。
她身上的霸气是江宏宇不曾见过的,霎时涌现几分惧意,最后仍坚持最初的答案。
“馨仪,你是我们的女儿,如果我知道怎么会不告诉你?”
江馨仪勃然大怒,从包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甩到江宏宇脸上:“你要的是这个吧?”
江宏时压下怒火,拿起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他转到沈秋容名下的股份,正因为如此,他才处处受制于她。
沈秋容拥有江氏超过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她有绝对的话语权,甚至随时可以将他拉下马。
他不能让一生心血,就这么落入旁人之手。
他不得不对沈秋容言听计从,江若兰死后,她深受打击,成天疯疯癫癫,他试了好几次,就是无法套出她把股权卖给谁了。
未曾想会在江馨仪手上。
“你怎么会有这个?”伪善的面具快要挂不住了。
“这个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不告诉我妈妈葬在哪里,我就以江氏最大股东的身份召开董事会,改选董事长。这几年江氏的业绩并不好,那些元老对你不满,你也应该知道。”话点到为止,江宏宇是商场老狐狸,他不会听不懂她的话。
江馨仪一再将他的面子和尊严踩在脚底,江宏宇终于不住,怒道:“你可真有本事,居然能用这个威胁我!”
“对付你这样的人,我不得不用非常手段。”
“好,很好。不愧是我江家的女儿,有计谋,懂手段。”江宏宇怒极反笑。
江馨仪坐下来,手按住腹部上方一点点,疼得脸色惨白,却咬牙坚持着,不让江宏宇看出破绽。
一个月前她被诊断出了肝癌晚期,医生说她只有半年寿命。
沪城是她的伤心地,她没有半分留恋。
但她还有一个遗愿,到她妈妈坟前祭拜一下。
将来到了黄泉或许可以重聚。
“说不说?”忍着剧痛,江馨仪语气强硬。
江宏宇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撕下了面具,露出阴险狡诈的真面目:“先把股份过户给我,我就告诉你。”
江馨仪看都没看他一眼,起身就要走。
江宏宇眼睛闪烁不定,见江馨仪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站住!”就在她即将走出大门,江宏宇沉声唤道,
江馨仪定定站着,没有转身的打算。
咬了咬牙,江宏宇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在西山墓园。”
江馨仪抬腿就走,江宏宇怒喝:“你还没有把股份转让书给我。”
转身,微笑,露出讥讽:“江董事长怕是得了妄想症了吧?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股份转让书了?”
“你诓我?”江宏宇目光嗜血。
“随你怎么想。”江馨仪快步离开,她怕再呆下去,她会崩溃。
未料到撕下伪装面具的江宏宇如此自私,阴险,心机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