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领导”的安排，万副秘书长就颐年康福养老项目专门找到朱紫丽及其前夫。万副秘书长开门见山说：“我受某某长的委托，主要了解颐年投资项目的推进情况，有哪些困难需要市政府解决的。目前当务之急是抓紧开工建设，各界都比较关注，颐年康福养老是今年政府重点扶持的项目之一，所以咱们颐年投资公司千万要抓住机遇，乘势而上，市委市政府各级领导和全市人民都热切盼望我们这个项目尽快出成果、见效益。”
朱紫丽说：“感谢万秘书长的关心，我们这个项目多亏您的帮助和扶持，否则的话不会这么快推进到今天这个程度。作为项目投资方，没有比马上开工再迫切的事了，但是恰恰开工在即，却有很多程序没有走完，我们有劲使不上，干着急也没用啊。”
万副秘书长说：“让这个项目上马是政府既定方针，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怎么到了下面的部门就不理解了呢？为推进这个项目，某某长在各种场合进行了强调动员，我们作为督办部门召开了若干次协调会，没想到这个项目到现在还没有开工，按照市政府规划，这个项目三年内投入使用，照这个进度能来得及吗？”
朱紫丽前夫说：“是我们工作没做好，我们都是按照政府既定的计划推进这件事。但有些程序卡在个别部门，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如果今年再不开工建设，很多投资方就要撤资了，后续资金投入更不用说了。”
万副秘书长说：“不能伤投资方的心，这是政府曾经许的诺，不能变。也是改善投资环境的举措之一，政府许诺的事就得兑现，否则老百姓怎么能信任你？”
朱紫丽说：“大政方针定了，但具体执行起来却是千头万绪的。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我们有时也是无助的很。”
万副秘书长说：“我来你们这里之前也简单做了一下调研，了解到你们这个项目在推进过程中，受了不少气，很多部门不理解，以各种借口处处设卡，这有时是避免不了的事情。但是，你们这个项目建设内容和审批程序一定要依法依规，不能感情用事。我最担心的也是这方面的问题，很多部门谈到这些情况，即便规避政策也得有一个限度和界限，有些是‘红线’，甚至是‘高压线’，是碰不得的，我是给你们一点忠告。从工作角度和个人意愿讲，都希望这个项目抓紧推进，有困难要找政府出面，都能迎刃而解。”
朱紫丽前夫说：“‘红线’和‘高压线’我们都不碰，我们做的所有事情都有政府部门批文，请秘书长放心。我们现在遇到的困难主要是规划审批、拆迁工作及资金不足问题。”
万副秘书长问道：“规划审批是卡在哪个地方了？”
朱紫丽接上话说：“规划部门认为我们的规划与可行性研究报告批复的内容不一致。”
万副秘书长问：“是哪些不一致？”
朱紫丽答：“当时为了规避政策，我们对可行性研究报告的一些建设内容进行了修改，但在编制的规划中，实际就是我们要建设的内容，因此规划报批的事被搁置下来。”
万副秘书长边听边记，并不时和身边的人小声交流着。随后，朱紫丽及其前夫将拆迁以及资金不足等问题逐一作了汇报，他们希望政府出面抓紧给予解决。临走时，万副秘书长一一握着朱紫丽及其前夫的手说：“请你们二位放心，这些问题我专题向某某长汇报，你们就等好消息吧。”
在临上车的一瞬间，万副秘书长又低声给朱紫丽说：“云总那里你要多关照，某某长是比较欣赏她的。”
朱紫丽马上点头说：“一定的，一定的。”
陈玉强有很长时间没见到朱紫丽了，这一段时间她几乎也没和陈玉强联系，不像这个项目刚开始运作的时候，朱紫丽三天两头找到陈玉强向他讨主意，陈玉强每次都是不厌其烦，倾力相助，毫不不吝啬。或许项目进展进入了正常轨道，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不需要他这个所谓的“顾问”了吧。陈玉强勉强地找个借口安慰自己，但从心里还是有点放不下，好像他和这个项目处出了“感情”，一旦不让他“过问”，还真有点不适应。因此，有一次陈玉强见到了云云，还刻意问起项目的进展情况。其实，那次见云云，还是她主动找到的陈玉强。自从云云攀上她的那个干爹之后，她很少来陈玉强这里了，而且他们之间连打电话问候的次数也少了很多。如果把社会比作坐标系的话，他陈玉强和云云所在的坐标点已经不是在一个水平线上了，云云对于陈玉强已让他“望其项背”。虽然他心里感到严重不平衡，但在现实面前陈玉强也逐渐接受了。按照陈玉强自己曾经的说法，论社会贡献云云能和他相比？云云凭什么一下子跑在了他前面，几乎没有过度，一步登天，无论从收入还是社会地位都远远地高于他。所以，现在见了云云，不再是以前对待利国女儿的那个待遇，而是云云干爹的“女儿”那个待遇。陈玉强有时在心里骂自己太势利，骂归骂，在现实生活面前，他还得必须这样做。云云找到陈玉强是想让他帮忙办学历的事。云云说：“陈叔叔，我现在工作中因为学历常常遇到尴尬的事情，我怎能好意思总说自己是高中毕业吧？”
陈玉强心里暗想：你连高中都没毕业，高中毕业证还是我找人给办的哪。现在地位高了，想把学历再办高一点。多年来都存在这种奇怪的现象：学历随职务、社会地位不断走高。前几年新闻报道说，一个宾馆服务员才初中毕业，几年来摇身一变，学历办成大专，最后凭“脸蛋”当了什么局的科级干部。难道类似这种事将要在他陈玉强身边发生吗？陈玉强说：“现在正规的学历都不好办，学历证书都有登记编号，如果是假的在网上一查便知道了。云云，你陈叔叔——我无能为力啊。”
云云说：“我不办什么硕士、博士学历，我办个本科也行啊，这总比高中毕业好看得多吧。你这也不能办到吗？”
陈玉强说：“真的办不到，现在和以前不同了，花钱就能买个学历。”
云云脸上现出有点不愉快的神情，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有意让陈玉强听到，她说：“如果找我干爹办这事，他肯定不会说办不到。”
陈玉强不再理会这茬。过了一会，他问道：“朱紫丽的那个项目进展怎么样了？你了解吗？”
云云立即表现出有点兴奋，她说：“要不是干爹过问，他们那个项目能推进这么快？”
陈玉强“哦”了一声，装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云云接着说：“前段时间，干爹让万副秘书长找到了朱紫丽和她前夫，专门了解了他们遇到的困难。他们提出的三个问题，干爹都帮他们解决了。”
陈玉强问道：“哪三个问题？”
云云说：“资金、拆迁和政府审批的事。他们投资项目连资金都没有筹集起来，还干什么项目？不是小瞧他们，如果没有干爹给他们撑腰，他们寸步难行。我为他们的事在干爹面前说多少好话，做多少工作呀，他们若是不买账，我给干爹说一声就得把这个项目拿下。”
陈玉强说：“你好人要做到底，你要帮他们，朱紫丽把这个项目做起来是很不容易的。”
云云说：“这要看看他们听不听话了。干爹让咱们市那几个有实力的民营企业参与进来，一下子解决了缺口资金。政府审批的事，干爹亲自参加万副秘书长召集的几次协调会，也给解决了，干爹让各个局长他们解放思想，干爹说，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什么事若都拘于政策，一个地方、一个城市能发展得快吗？还怎能保证GDP的增速？”
陈玉强恭维地说：“云云跟你干爹长了不少见识，现在你的水平已不低于万副秘书长了，呵呵。”
云云笑道：“哪里，哪里，我还差得远哩。不说工作上的事了，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的，你不是他们的顾问吗？”
陈玉强尴尬地笑了一声说：“还顾问什么呀，人家好长时间没联系咱了。你不是他们的董事吗？他们项目的事你能参与多少？”
云云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参与他们的工作哪，我只不过挂个名而已，如果有效益了，不少我的钱就行。当然，他们研究什么事，也从来不找我，只是遇到困难了才想到我，让我找干爹摆平。”
陈玉强说：“项目是人家的，不让你参与，人家有权说了算，咱别不识趣地往上贴。”
云云说：“我才不往上贴哪。但有些事情我也是听干爹说的，朱紫丽前夫有问题，我只要抓牢这一点，他们就得乖乖地听话，所以让他们分给我股份，他们不敢有一点含糊。”
陈玉强心里一惊，但他马上故作镇静下来，问道：“你还掌握了他们的把柄吗？”
云云神秘地说：“陈叔叔你千万要保密啊。朱紫丽前夫在省外贸公司的时候，就有人举报他借引进外资股份之机，低价折算国有资产，这个巨大差额他暗中私吞了，后来他出了国，这个事查来查去也不了了之。他这次投资这个项目，干爹说他的资金可能就有问题。”
陈玉强听了后，吃了一惊，半天没有缓过神来。云云接着说：“我和干爹掌握他这致命的一点，他在我和干爹面前还能不敢就范？当然，我听干爹的。”
从云云把话讲完直到她离开，陈玉强都再没有插一句话。他在心里将云云的话咂摸了一遍又一遍，眼前仿佛飘来一片乌云，如同“黑云压城城欲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