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丽的家位于市郊依山傍水一个非常幽静的高档小区。陈玉强心里嘀咕着,不知道朱紫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约他到家里来?他之所以这么爽快地接受朱紫丽的邀请,心里并没有幻想以往的故事能够继续演绎或者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只是出于礼貌,老同学的诚心诚意,他怎么能轻易地拒绝呢?更何况他们两人十多年没见面了,彼此之间的情况相互生疏,时间磨平了岁月的棱角,也逐渐碾碎了年轻时情感发酵的泡沫,他以平淡的心态想探个究竟,朱紫丽在国外干了些什么呢?门被打开,陈玉强进入了客厅。朱紫丽一身家庭主妇打扮,笑呵呵地招呼陈玉强坐下,然后转身进到厨房。朱紫丽边炒菜边说:“今天约你到家里来,就是想寻找以前的那种感觉,我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这比在饭店吃饭更有意义。”
陈玉强说:“你想寻找什么感觉?以前能是什么感觉?”
朱紫丽笑道:“你别想多了,我是说找以前刚毕业时那种淳朴的同学情谊,那个时候刚毕业不是经常几个人来家里一起做饭吃吗?我们去你那里不也是好多次吗?”
陈玉强说:“这样好,这样好。在饭店吃这种感觉就淡了。”
朱紫丽手脚麻利,不一会,几个菜已端上饭桌。朱紫丽说:“今天就咱俩人,咱们边喝边聊聊吧,呵呵。”
说完,她将醒好的红酒给两人斟上。陈玉强说:“这样挺好的,挺好的。我们一晃十年多没见面了,你出国后,咱俩也没联系,你变化挺大的。”
朱紫丽说:“哎,我当时出国是很仓促的,总认为国外都是天堂,出国后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陈玉强说:“你在外贸公司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想出国了呢?”
朱紫丽听了后,有点黯然神伤。她说:“我给领导做秘书时,工作非常卖力,领导对我也很器重,作为一位年轻的女性,工作上跟领导走得近了,你的周围就会有一些流言蜚语,就像一堵墙,逐渐地逐渐地你和群众隔离开了。”
陈玉强点了点头,很认同她的说法。他说:“这不可避免。你是那么漂亮,工作也很出色,能不让人羡慕吗?当羡慕日渐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转化为别人对你的陷害。是不是这样?”
朱紫丽说:“正如你说的那样。”
陈玉强举杯品了一下红酒说:“人生就像这红酒,只有亲自尝一尝才能知道这酒是什么品位。”
朱紫丽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她说:“我当时如果不出国就得必须离开那个公司。多亏我们领导英明,把我派驻海外市场部,避开了一场风波。”
陈玉强说:“是什么风波?”
朱紫丽说:“当时闹得公司上下沸沸扬扬。领导的老婆到市纪委举报他,说我和她老公怎么怎么地,影响了他们的婚姻关系和家庭稳定,市纪委派驻工作组调查很长时间,给我造成很大的压力。其实调查来调查去,最终不了了之。清官难断家务事。领导和他老婆之间多少年都不和睦,双方都有问题,他老婆只不过捕风捉影拿这事出出气而已。”
陈玉强皱了皱眉说:“这女人太可恶了,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你应该向调查组申辩。”
朱紫丽说:“你怎么申辩?调查造成的无形压力,即便你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你若那样做不是越描越黑吗?所以,我选择了逃避。我走的第二年,公司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玉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任何事物都是相互转化的。你若不走的话,是不是对你也不利吧?”
朱紫丽说:“第二年公司就进行了股份制改革,外国资本进入了,基本上人家把你给买下了。接着就是一批又一批人下岗,凡是那些不在技术和业务岗位上的,一律走人。”
陈玉强说:“我似乎有一些印象,那两年你们公司可没少闹事,都惊动省里了。但最后好像没有了下文。”
朱紫丽说:“政策允许的,你能挡得住?如果不把我们公司盘活,还是我们以传统的思维方式管理企业,最后也是死路一条。外国股份进来了,人家的管理和技术进来了,企业经营就由不得你了。你那些像机关衙门似的管理人员,能会留下你吗?像我这样的什么秘书能给企业直接带来效益吗?我们当时的企业大包大揽,什么都有,机关、后勤等各类服务保障的部门一应俱全,我们连理发、洗澡、孩子上幼儿园都不用出我们公司。你说企业拖着这么大的包袱能集中精力搞好生产吗?它的优势资源都能配置到生产一线吗?你到了国外才发现,我们当时忍受阵痛改了,是多么英明,这是和国际接轨,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路子是对的。”
陈玉强说:“是的,历史经过沉淀才能明晰。你也是到国外之后进行对比才发现我们的落后和不足,你应该是比较幸运的,如果留在国内,一旦下了岗,你可能就不会发今天这番高论了吧。当时不少人是不理解的,那几年因为企业改革积压了很多矛盾,不知道你在国外了不了解?”
朱紫丽说:“或多或少地了解一些,他们从国内过去会带去不少信息。我赞成改革,没有改革就没有活力,没有活力也就没有出路。国家是如此,一个团队,一个具体的人也是如此,墨守成规,死板教条,你能跟上形势的发展吗?你能跟上世界变化的节奏吗?不会的,所以你要不断地改变自己,这些年我最大的收获就在这里。”
陈玉强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说:“你从国内到国外,那时是不得已而为之,国外见识改变了你;你现在又回到了国内,这是你自己的主动选择,是顺势而为,你觉得你有哪些改变?”
朱紫丽反问道:“你看我有哪些改变?”
陈玉强说:“没看出来。不知道你在国外的情况,现在对你这段经历基本上一无所知。”
朱紫丽哈哈一笑说:“以前我是将国内的原料运到国外加工出售,现在我是在做从国外运材料在国内加工出售。你说这是改变吗?”
陈玉强说:“是的,是的。现在国内市场需求大的很,你还比较有眼光。”
朱紫丽说:“回国内这一年多,我发现有很多机会的。我不想再单纯地做这个了,还想尝试一些别的。”
陈玉强听了她的一番话,感觉面前这个女人非同一般,她已经不是刚毕业时给领导提提包,受点委屈撒撒娇的小女人了,她俨然是一位思想敏锐、胸怀大志的企业家。他们二人不知不觉地将一瓶红酒喝光了,都有点醉意。朱紫丽歪着脑袋看着他,突然笑个不停。一会儿,她止住笑说:“陈玉强你这个大傻瓜,说你不是老爷们吧,你有时表现得还挺男人,说你是吧,你做事那么优柔寡断的,小心眼还挺多,你说你是个爷们就是爷们吗?我看不像。”
陈玉强听她这么一说,感到有点莫名其妙,问道:“我哪不像个爷们了?”
朱紫丽说:“陈玉强,你是不是追过我?你追女孩子怎么是那样呢?你在大学追我,天天给我讲故事、绘蓝图,女孩子不喜欢这些,你不能来点实际的吗?你越这样越觉得你不靠谱。后来,更让人笑尿了,你那51平米的房子是哄女孩子的吗?真爱是不要这些的。可你却把它当成你的砝码了,你这不是拿爱情进行交易吗?”
陈玉强听后,苦笑了一声说:“我追你追得很辛苦,把我的青春都耽误了。你心高气傲得时候都把谁放在眼里了?你是大海里飞翔的海鸥,你怎么会在我们这个岸上停下来?”
或许是红酒起了作用,朱紫丽两颊绯红,眼睛里微微泛着潮湿,有点动情地说:“你辛苦谁知道?我怎么没看到你追我追得那么辛苦啊?你原来是闷骚啊,哈哈。”
陈玉强说:“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提年轻时的事干嘛?说说你现在吧,我发现你怎么一个人在国内生活啊?”
朱紫丽说:“和那一位早分手了,他还在国外。”
陈玉强问道:“你那位是谁?你出国时不是单身吗?在国外找的吗?”
朱紫丽说:“我才不喜欢‘洋鬼子’哪。你知道那位是谁吗?哈哈。”
陈玉强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朱紫丽说:“和我闹绯闻的那位。你不信吧?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先去了国外,他是两年后把公司改完了才走的。”
陈玉强说:“你是说他奔你去的?”
朱紫丽说:“既是,也不是。他老婆把他闹得声名扫地,国内咋混?他到了国外我们成了‘同时天涯沦落人’的同胞了,既然以前绯闻是别人闹出的,我们就玩一个真的给他们看看,哈哈。”
陈玉强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太不把爱情当回事了,你这不是游戏人生吗?”
朱紫丽说:“不。孤独让我对爱情简直就是奢望。”
陈玉强说:“你对爱情太不严肃了。我不喜欢这样的爱情。”
朱紫丽说:“我需要爱情的时候谁在我身边?是你吗?不是。是他在我身边。但现在我离开他了,也是因为爱情,这你懂吗?”
陈玉强的思维陷入一片混乱,对朱紫丽说的话听得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