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六。忌:入殓,上梁。宜:沐浴,祭祀。四绝日凶一梁少取。星入正八座。冲煞五八西。清晨。晨曦初现,夜露初降。白顶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坐在庭院里,这半年来他已老去甚多。白府的门第依旧广阔,却在春风之中略显萧索。白府偌大的庭院中如今只剩下这个孤寡的老人。白顶已记不清自己的年纪,他只知道他的腰已直不起,他的背已成弓。夜里的时候,总是难以入眠,即使在万分疲惫的时候。他的膝盖和后腰总会隐隐作痛,尤其在阴雨天前。他年轻的时候,身手矫健,英挺不凡。如今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几乎找寻不到一丝纯黑的头发。他的双手也像是苍老的树根,他不用照镜子就能想象脸上皱纹横生的模样。他的反应迟钝了许多,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行动迟缓。他开始回忆种种过去,就坐在那张圈椅中。当一个人开始回忆往昔的时候,代表着这个人已经老了。白顶不能不承认。圈椅是用上好的楠木做成,冬暖夏凉。去年的这个时候,白顶坐在这张圈椅中正感温度合适。今年的初春,他早已添上了一块暖绵绵的坐垫。他就窝在这张圈椅中,开始打着盹。一个人到了经常打盹,一沾枕头却又开始精神的时候,也代表着这个人的老去。苍老一直以来都是可悲的问题。却也是谁也无法避免的时候。白顶忽然全身打了个颤,又睁开朦胧的双眼,望着庭院里掉落的花。青春的岁月就像是这些凋零的花朵,你只能看着他们逝去,却终究无能为力。但花有重开时,人却无再少年。一个人的本事再大,也抵不过自然,抵不过岁月。太阳拨开朦胧,已见朝曦。白顶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有人说,一个人的懒腰多了的时候,也正是这个人老去的时候。白顶缓慢地取出扫把,扫净了庭院中的落花。每日的辰时,他都得出门,他毕竟需要生活,毕竟需要食物。他开了白府的大门,便看见了门口困睡的乞丐。寒冬虽已过,大地虽回春。但夜里的时候,还是寒意深浓。这个乞丐显然在门口露宿了一宿。他的衣襟已湿透,夜里的寒露毕竟还是很重。他蜷缩着身躯,想要以此御寒。他的双眼紧闭,一个人在饥冷的时候,精神总会不济。一个人若想在饥冷的情况下保持最高点体力,只能睡觉。白顶看着乞丐,忽然觉得悲悯。他又回进了白府,取出了棉被,披在乞丐身上,又在乞丐的身躯边留下一些碎银两。他离开了。今日吉凶双冲,过了巳时便是祭祀的吉时。他要去晨市购置最新鲜的祭祀物品。白顶又来到了少爷的书房。少爷爷生前,除了他的传唤,其他时候这个地方连白顶都很少进来。这里面有太多白家的秘密。虽然少爷自小就将白顶当成自己的兄弟,但白顶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终究不过是个奴才。奴才是不敢逾越自己心中设定的雷池。所以他是个本分的奴才。所以白万才会将他当做自己人。这一点白顶心里一直很清楚。少爷的书房还是他当初他死去时候的样子。白顶这半年多来仅仅只是进来打扫,从不敢乱翻乱看。少爷死去,小少爷也走了。但白家的事业还在进行,这就不得不依赖白顶。白顶已接受白家的一切,但日常的办公,都只是在自己的房间。这个地方,永远属于白万。书房里很整洁,陈列的很干净,丝毫不减半点凌乱。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除了一个地方——白万的椅子。白万的椅子一直以来都是紧靠着书桌摆放,如今已近被人拉了出来。拉出一个人的身位,恰巧可以坐进一个人的身躯。椅子上的虎皮坐垫是白万生前就铺上去的,一直没变。如今虎皮坐垫上也有一个窝。一个只有人坐上去才会显现的窝。显然有人来过,一定有人来过!白顶仔细检查了其他的房间,没有半点人至的踪迹,白府上上下下也没有丢失一块物件。来人显然不是为盗而来,但却又是为何而来?来的人,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