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李守常的话,秦子文默默的点点头,随即又指指那张字问道,“通达大概是看出名堂了,要不你就按照他说的那样去回话,至于烧没烧是另外一回事。”
“也许这里有另外的名堂,你先回去,我再跟他泡泡,我就不信他不说!”李守常不服气的坐下,然后大声的喊着,“给换壶新茶来!有这么待客的吗?”
“行啦行啦,挺斯文的人大呼小叫的干嘛?我走的时候跟前面说一声不就行了?知道的说你与通达是哥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上门来耍横的呢!”秦子文站起身,讥讽了李守常几句,“天热,你肝火太旺,回头到我那里拿付去火的茶。”
秦子文走了没一会儿,皇甫淳提着一个大茶壶走了回来,“你说你,一个大学教授,啊,怎么弄得跟个小市民似的,要保持自己的风度嘛。”
“秦大夫走了?呵呵,其实他也是我们的同志,只不过你们俩没有横向联系罢了。”李守常笑笑说道,“现在,你知道他了,可是他还不知道你,因为你在组织内的保密级别比他高,让你知道也便于你今后工作时可以照应他一点,但是,你不许与他发生横向的工作联系,私人交往不管,这是组织上的规定。”
皇甫淳坐下后拿出没用过的茶碗,给李守常倒上了一大碗茶水,“喝点吧,可以清心去火,你来找我是有其它事情吧?钱你现在不缺,我知道你手上最近活泛了点,黎黄陂一上来就把在京教育界的欠薪和警察的欠薪给了,你又另外的事。”
“真是啥也瞒不过你啊!”李守常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知道你与吴子玉的私交不错,最近吴子玉还在南苑那边,能不能给我引荐一下?这是组织上的决定。”
皇甫淳眯缝着眼睛看了看表情淡定的李守常,“吴子玉是有不少优良的品性,同时对新思想和新东西也有兴趣,他可以说是个十足的民族主义者,但是,我提醒你,吴子玉说破大天去也是一个军阀,当他面临选择的时候,他的军阀地位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我建议你不要对他寄予太大希望,阶级不同立场也就不同。”
皇甫淳的话还真是让李守常陷入了深思,就好像下棋那样进入了长考。
五四运动以来,组织的发展很顺利,从一盘散沙到了纪律严明,从几个人在一起的议论到有了具体的方针目标,可以说,正在一步步的向成功方向发展。
值得一提的是,五四学生运动是得到吴子玉支持的,他甚至致电徐世昌和全国各界,公开站在爱国群众一边,全力支持罢课、罢市和罢工运动。
在那段时间里,吴子玉联络其它督军公开通电“内惩国贼,外争主权”,
他在通电里说,“此次外交失败,学生集会力争,全国一致,不约而同。民心民气,概可想见。对于直言学生,倒颠措施,大好江山,任人宰割,稍有人心,谁无义愤。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况学生乎?彼莘莘学子,激于爱国热忱而奔走呼号,前仆后继,以草击钟,以卵击石;既非为权利热衷,又非为结党要誉;其心可悯,其志可嘉,其情更有可原。”可见吴子玉与其它军阀还是有区别的。
直皖战争后,军阀之间的矛盾成为当前社会上的主要矛盾,民国的纷乱也让工人运动开始兴起,而在这个时候,公开表达对工人运动同情和理解的军阀只有吴子玉,如果说,在反封建反帝的这个方面,吴子玉还是站在大多数国人一边的。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李守常等人才想着去联络吴子玉,毕竟吴子玉现在是直鲁豫两湖巡阅使,这个职位在民国历史上只有吴子玉一人,没有其他人。
在这个区域里,又恰好管辖着京汉铁路、京绥铁路、京唐铁路、胶济铁路、湖广铁路和一半的津浦铁路、已经通车的陇海铁路徐州到观音堂段。
可以说,华北华中的交通命脉和要冲都控制在吴子玉的手里,吴子玉也正是利用这个有利条件,屯兵洛阳,却能快速出击直隶和热河察哈尔等地。
正因为这一带铁路集中,第一代铁路工人就诞生在这里,随着铁路的增加,铁路工人的队伍也在逐步壮大,由于组织在工人队伍里的工作和发展,铁路工人成为当时革命的主力,而吴子玉又有了对工人运动的表态,正是基于这个现实,组织内的一些人就有了想法,他们希望能够用新思想去影响吴子玉。
“如果说要去,你去是不合适,太打眼了。”那边李守常还在思考,而皇甫淳却是已经想透了,“同时,你还是京城这边的召集人,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要去也只能用一些边缘人,不是组织里的,我记得你有个同学叫白什么来着?”
“白坚武。”李守常一口就说出了那个同学的名字,“你说的这个人的确合适,他现在正是吴子玉幕府里的政务处长,最近二年,白坚武受到新青年的影响很大,在思想上是偏向左边的,不过……此人在当学生的时候就喜欢投机,在思想上是个很难琢磨的人,要不然,我早就发展他了,不会让他在圈子外的。”
“他在圈子里圈子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递话过去,如何去见白坚武是你的事情,我也可以从侧面敲敲边鼓,至于最后是啥结果,还是那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这人向来不好高骛远,刻意和死心眼的做事往往成不了……”
“好啦!这个事情谈完了。”李守常摆摆手,指指那张字,“是什么给个实话,我也好回去向校长交代啊,这种东西我不过是初窥门径,像这幅字我就觉得像真的,可是却是吃不准,从纸张和成色上看,都对,换成一般人就认了,那个胡希疆就认为是对的,是真迹,所以他出钱买了回来。可是王国维明显是话里有话!”
“王静安虽然没有考上举人,可是他志不在官场,伦学文,他的确是够牛的。”皇甫淳笑笑说道,“把西学结合进来,全面研究我们古代的哲学、文学、戏曲、美学、史学、古文学等,可谓是全才,你这张字对他来说,肯定是小娃儿瞅糖人,一眼就看穿了,这是一张赝品,年代至少有百十来年,临摹的还算是比较像的。”
“啊?你也是一眼看穿了?”李守常惊愕的看着皇甫淳,“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刚才不是说临摹的还比较像的吗?怎么就看出是临摹的?”
“如果是本人写,啊,就以刘墉刘崇如的功底,写这样的小令不过是一气呵成,你看看这个落款,是石庵,算是刘崇如人到中年官居高位后起的号,在这个时候他写字难道还会哆哆嗦嗦的去描吗?可是这张小令上的几处收笔都有犹疑和不果断的混乱。”说到这里,皇甫淳指着那张字上面的几个行书的收笔。
李守常是一边看一边点头,觉得皇甫淳说的有道理,要知道,李守常对书法一道也是有研究的,他的字写的浑厚有力,他很清楚,写行书与写楷书不一样,在运笔和收笔的时候,讲究的就是浑然天成,万不可刻意去表现。现在经皇甫淳点出来后,他也觉得那几个字的收笔有问题,另外有些字的架构和排列似乎也有问题,这不说不知道,一说了,看哪儿都存疑了,此时,李守常也确认是临摹的。
说,临摹的就是赝品吗?不能完全确认,比如,元代赵孟頫就多次临摹二王的字帖,到后来,青出于蓝胜于蓝,由他落款的临摹古人的作品,能说是赝品吗?可如果临摹后。用原著的名字,雕刻原作者的假印章,那就是彻头彻尾的赝品了。
“不光是这几点,你看看这里,”皇甫淳指着落款石庵的位置,“这里是涂改过的,原来的落款肯定是临摹者的名字,这石庵二字是经过涂改后生成的。”
“啊?这样的古代纸也能涂抹?再说了,那黑墨可是不容易涂掉的,你弄到手上,哪怕是用洋胰子去洗也洗不掉的啊,我看你说的这个有些不靠谱啊!”
“嘿嘿!知道这是什么纸吗?”皇甫淳指着那张黄色的宣纸问道,“别以为这是经历了时间的氧化后,这纸才变黄的,这纸从做出来的时候就是黄的,在过去,写字帖、对联的人用的纸都是有颜色的,你见过几张纯白色的古代对联留下来了?在过去,为了防止纸张生霉被虫蛀,讲究的作坊要给里面加上黄檗的,而这个黄檗是一味中药材,是具有防虫防腐的功效的,加了黄檗的纸就是黄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