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达啊,我知道你的心眼多,你有点子就直说,在我这里不用遮遮掩掩的。”詹眷诚强忍着腹部的不适继续说道,“国家羸弱,遭受洋人欺辱,着实难受啊!”
“是啊!师父,我是这样想的,以民国的能力,想要完全收复东北和中东路是不现实的,可要我们把那些条款落到文件上也是不可能的,我们承担不起千古骂名,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变通的提出,第一,我们在中东铁路上的驻军护路权,第二,我工程技术人员在铁路上的工作权力,我想,这两点他们会答应。”
“难道日本不能派兵护路吗?日本人觊觎这个已经不一天两天了。”
“不一样啊,我们没有排他性的提出独家护路啊,他们想派就派,关键是我们能派,这就足够了。另外,日本人想派的话不是那么容易,他们派了,英国、法国和美国要不要派?如果英国法国派不出来,美国又不想派,那日本派兵就会受到其他列强的掣肘,这就是咱们古人说的二桃杀三士……”说到这里,皇甫淳眨巴着眼睛,“师父也可以利用您在国际上的地位,利用您与美国代表的友谊,把这个意思透露出去,条款最后只要加上民国驻军护路就行。”
詹眷诚的眼睛眯缝起来,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二桃杀三士,好!”
“至于说我国工程人员的进入,那更是顺理成章,如果他们禁止,那么所有的华人都不得进入,他们那些管理人员就是扫地倒水的都得从海外找,他们干吗?所有,我想这一条也能通过,只要通过了,那就可以为我们今后的铁路运营培养出大量的工程技术管理人才,这个对我们的好处很大的。”皇甫淳又说道。
“对!这一条我们必须坚持!我们不能学印度,那边的铁路是修了不少,可是没有一个是印度本地人在管,结果,整个印度被殖民的都快灭种了!”
詹眷诚说的没错,作为英国殖民地,印度在那个年代几乎就是英国的海外领地,而印度本身在被英国全面殖民之前也是一盘散沙,先后遭到过波斯、蒙元、荷兰、法国等国的殖民,原来的印度到底是个什么?直到今天也是没人说得清楚。
有了皇甫淳的点子,詹眷诚在谈判中充分展示了既坚持原则,又婉转灵活的特点,最后,在那个到后来影响民国东北布局的国际协议上争取到了驻军权和华人工作权,可以说,这是用另一种方式维护了东北的存在。
在清末民初,有三个人对保持国家领土完整是功不可没的,第一个是左宗棠,据说抬棺出兵,收回新疆,最大限度的保持了西域的国家领土完整。
第二个是那个皖系的那个怪杰徐树铮,在詹眷诚与洋人谈判时,徐树铮率领一部分皖军逼迫外蒙取消自治,到19年年底,外蒙撤销自治,回归民国版图。
第三个就是詹眷诚,通过谈判,确立民国在东北的权力和利益,使国际社会和组织明确,东北系中国领土,如果没有这个协议,日本在东北怕是要更猖獗。
到了三月底,谈判告一段落,而詹眷诚的腹疾更严重了,月底,终于扛不住了,靠吃进口的阿司匹林已经无法应对,不得已请假,要回汉口去养病。
从哈尔滨登上火车,断断续续的走了一个礼拜才到了山海关,在这里,詹眷诚似乎知道自己今生可能再也来不了这里,他让皇甫淳去安排,他想到山海关附近的长城去看看。以詹眷诚此时的威望和地位,这个要求太好满足了。
詹眷诚乘坐的专用车皮在山海关车站甩了下来,皇甫淳去与铁路方面联系打招呼,然后找了当地铁路护路队的人,带领他们去附近长城看看。当年詹眷诚在京张铁路搞的护路队模式已经在各个铁路上普及,这也是许多人没想到的。
詹眷诚抱病再次登上长城,皇甫淳在旁边搀扶着,时不时的给师父输入一点内力,否则,以詹眷诚当时的病况,根本无法下地走路。
看着周围的群山,看着连绵的长城和穿墙而过的铁路,詹眷诚浩叹万千。
“通达啊!人的生命有长短,各自的命运有沉升,可是我想建路网的梦想怕是要破灭了,这令我抱恨终天啊!”说到这里,詹眷诚的眼眶湿润了,随即又昂头说道,“所幸,我的生命能化成匍匐在华夏大地上的一根铁轨,也算是无憾了!”
“师父,瞧您说的,您眼下正在壮年,我们快点回到汉口,在那里是有洋大夫的,您这病能治好的,到时候,我还是跟着师父您去修铁路!”
皇甫淳强忍着没有哽咽出来,作为道家传人,他多少懂得点医道和相术,此时,他看师父的身体情况着实不善,可又不能直说,只能随着师父的话说。
“唉!国家多难,民族多难啊!”詹眷诚的话语里充满了悲怆,“通达,我们是小人物,可是小人物也要爱国爱民族,需要我们的时候要义无反顾。好吧,我们走,看看什么时候能够赶回汉口,这一路上不会太平和顺畅的。”
皇甫淳没想到师父会看的如此透彻,进入民国八年,直皖两系的争斗几乎白热化,加上驻扎在东北的张作霖,也开始拉起一支独立于直系皖系之外的武装,而调兵最频繁和密集的地区就是在京津直隶这一带,说起来这里是有火车连接方便交通,可此时的火车调度几乎全部被军阀控制了,就连老外也很无奈。八壹中文網
那些外国铁路大班们能答应吗?严格说,民国军阀的内斗就是外国列强挑唆起来的,皖系的段祺瑞身后有日本人支持,直系冯国璋那些身后站着的是英法老牌列强,各自有各自的目的,各自有各自的利益,而且,一战刚刚结束,各国列强在分赃上正吵的不可开交,所以,他们使馆告诉所有在华人员,低调,顺应。
到了天津,车皮又被甩了下来,皇甫淳去询问,甭管你是铁路啥关系,反正,这个时候京津之间的交通断断续续的,不是说走不了,而是要等。
4月18日,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北京,詹眷诚强忍着腹疼去面见了上台不久的大总统徐世昌,报告远东铁路会议的初步解雇以及与外藩交涉的情形。
“我已经尽力了,面对咄咄逼人的列强,硬顶是没用的,只能用他们说的理由反驳他们,我们争取到了在东北铁路的驻兵权和国人进入铁路上班的工作权,有了这个尾巴,只要国家强盛起来,将来什么都好说。”詹眷诚说话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面色极其苍白,可以看出来,他是在努力坚持着向徐世昌禀报。
“这次你们干的好!现在国是艰难,能够争得一点算一点,对此我是放心的。”
“还有一件事情要向大总统秉明,鄙人最近旧病复发,实在是难以支撑下去了,特向大总统请假,回汉就医,待身体好转我再来听候调用。”詹眷诚说道。
看着詹眷诚的确是面容憔悴,加上此时的詹眷诚依然是须发皆白,徐世昌也不好意思了,“君乃办大事之人,务宜为国惜身,加意调摄,你可放心回去调养!”
从总统府出来,皇甫淳就把师父直接送到了火车站,当天就离开了京城。
这一路上,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20天才回到汉口,第二天詹眷诚就住进了当时最好的“仁济医院”,为了给师父治病,皇甫淳调动了一切人脉,忙前忙后。
皇甫淳为什么不把师父直接送到上海的医院去呢?这里就有个说法了。首先,当时在上海的洋人医院并没有汉口的洋人医院名气大。其次,在汉口的人脉可以支持詹眷诚能获得最好的治疗,如果在上海,皇甫淳还得去拐着弯找人。
当时在华的教会医院有不少,上海的第一家西式医院也叫“仁济医院”,开立的时间比汉口的要早许多年,可是两家医院并没有隶属关系,而汉口的仁济医院在治疗水平和名声上是超过当时的上海仁济医院的,无他,上海的外国人太容易转道去香港或者印度治疗了,而在内地的汉口,就没有上海那么方便了。
辛亥革命后,汉口仁济医院已经有病床60张,形成了规模,而在汉口,又是九省通衢之地,可以说,在医疗发展上的需求是远远高于靠海的上海。而后来在全国富有声明的协和、同济医院等等,那都是北伐战争以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