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淳先给黎元洪倒了一杯酒,然后自己也倒上,举起酒杯,“黎大哥,佛家讲究世间法和佛法,老百姓讲究在什么山唱什么调,意思是一样的。”
皇甫淳一开口,黎元洪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可是他还是没有食欲,举起酒杯象征性的在嘴边碰了碰,没有说话,摇着头,他知道外面是有人在听墙角的。
“到了你这一步,再去想自己已经毫无意义了,不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事情已经摊到你的头上了,你想躲,能躲得了吗?”皇甫淳自顾自的拿起了筷子,“生活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运气不好,也可以说运气不错,想想明末的情况?”
黎元洪的目光里出现了一丝亮光,他完全接受皇甫淳的说法。
“如果说你仅仅是顺其潮流,做个傀儡,那才是你最大的败笔和错误,放眼当下的湖广,还有比你威望更高,能力更强的人出来支撑局面吗?”
皇甫淳一边吃一边慢慢的讲,“如果你跳出原来的框框,你琢磨一下,会有个什么结局呢?你消极的与革命军周旋,最后,不说革命军对你如何,朝廷那边还能容你吗?至少是个治军失误,引发叛乱的罪名,这个罪名,你担不起。”
黎元洪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个判断。
“现在,对你来说,如果你还是想效忠朝廷,肯定是死路一条,而且不单单是你和你的家人受到株连,同时还有湖广四千万父老乡亲,没有一个明白人领着他们,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样?能比太平军好过吗?”
听到皇甫淳说到这里,黎元洪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了。
“如果你站出来,以你在湖广各界的威望和人脉,指点一下百姓,哪怕是不成功,是不是也可以少受点罪?换言之,你改弦更张后,未必就是死路一条,反之,没有生路,你的生门其实就在这武昌城。”皇甫淳说完放下筷子,不再多言。
不能不说,皇甫淳的分析是刀刀见骨,已经把黎元洪心里的那点犹豫彷徨给彻底的摧毁了,剩下的,也就是如何去权衡政治上的利弊和与部下保持平衡了。
“通达兄弟,还有一个方面你似乎没有涉及啊,在汉口,可是有多处洋人的租界,他们的态度你就不考虑吗?”黎元洪小声的问道。
黎元洪果然不是傻瓜,他的思路其实也是很缜密的,太平军是如何覆灭的他清楚的很,如果不是洋人支持,就是有再多的湘军也是无济于事,最后满清朝廷是找洋人雇佣兵的洋枪队才扭转乾坤的,如果洋人支持满清朝廷,那后面的局势就不好说,这也是黎元洪疑虑重重的原因之一。
“呵呵,老哥,你忘记了新学是从哪里来的了?我知道你担心发生太平军的悲剧,在这点上,昨晚的起事与太平军是不一样的。这次的起事,从面上是由于保路权而起的,可实际上却是朝廷的腐朽体制维持不下去而爆发的。”
说道这里,皇甫淳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洋人的国家里没有满清朝廷这样的体制,他们是不赞成君王专治的,所以,他们最多就是作壁上观,两不相帮,最后谁赢支持谁,在我看来,他们很快就会表态,发表中立的言论。”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次起事还真是有搞头了!”黎元洪的眼睛一亮。
“你不妨暂时不明确表态,但在内部,你要开始与部下们好好的说说,用不了两天,这局势就明朗了,眼下,革命党还只是占领了武昌,还有汉阳汉口呢?”皇甫淳点出了要害,“只要革命党占领了汉口,相信那些洋人为了自保都要表态。”
“啊!你说的有道理,汉阳、汉口没啥兵力,革命军去占领易如反掌。”黎元洪此时的心情已经相当不错了,不过,他还是盯着皇甫淳说出了一番话。
“我就奇怪了,以皇甫先生之才为何作壁上观?你似乎那一边都没有加入,如果我同意出面,那么你能当我的参议吗?”
“人活在世上各有各自的缘法,我不是热血型的人,同样,我的师父也是这样,我们都爱这个国家,爱这个民族,可是我们都是做具体的事务的,就好像在人世间,没有厨子大家吃不了饭,没有裁缝大家没有衣穿,没有人修铁路行吗?”
听着皇甫淳的话,黎元洪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至于给你当参议,我看没有必要,理由有二,第一,你的身边不缺乏帮你参谋和策划的高人,湖广本来就是地杰人灵,你有那么多学生,其中,刚刚与我说话的吴兆麟,他就是一个不错的人才,看问题和分析事物并不比我差。第二,我在外面是有好处的,正所谓旁观者清,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我兄弟相交,遇到事情,小弟就算是害怕,不也没有退缩吗?”皇甫淳的话说的还真是漂亮。
“我明白了,还是通达老弟你看问题深入啊!是的,我已经无法保住自己在朝廷里的前程了,要想抱拳,只能靠自己了,就像当年我在大海里,只能靠自己拼命才能上岸,否则,早就淹死了。还有一点你说的太对了,我是信佛的,我知道什么是大慈悲,眼下,不管是过度一下还是其他什么,是该有个人出来撑撑场面。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吧!”至此,黎元洪已经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黎元洪感觉饿了,在皇甫淳面前大快朵颐,吃得直打饱嗝。
当天晚上,黎元洪与皇甫淳再次畅谈,时不时的传来阵阵的大笑声。
至此,吴兆麟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是落地,也正是他与黎元洪的师生关系,在首义后的几个月里,一直担任黎元洪的参谋长,统领湖广军里的主力第五镇。
第二天上午,皇甫淳离开武昌城,回到汉口。也就是这一天,10月12日,武昌革命党人在汉阳再次发动起事,随即,从汉阳和武昌两个方向渡江攻占了汉口,至此,沿江的武汉三镇全部被起事的革命党占领。
这里要说一下武汉这个称呼的来历。在历史上,是没有武汉这个称谓的。而汉口,自古就是汉阳县下辖的一个镇,虽然很繁茂,可是行政级别却是很低。
辛亥革命以后,1923年,汉口成为当时的北洋政府的直辖市,北伐以后,曾经成为国民政府的首都,并于1927年4月宣布将武昌、汉口合并为武汉市,当时的汉阳还是县,属于武汉市管辖。
发展到今天,武汉市有多大就不用赘述了,可却出了一个有很大名气的地名,却是没有具体的辖区的现象,这就是汉口,汉口是一个概念性的地名称呼,却没有具体的行政区,这个现象据说在国内是独一份。
皇甫淳当天晚上也接到了师父的回电,“注意安全,静观其变。确保图纸资料,系吾等要务。”
皇甫淳看了后也是赶紧的行动起来,他要抓紧时间,把衙门里的东西全部搬入租界,此时,皇甫淳已经不在乎花多少钱了。
辛亥首义,第一个受益者是袁世凯,10月14日,被摄政王载沣恨不得杀掉的袁世凯被起复。袁世凯根本就没在乎湖广事件,他认为,自己手上有六镇新军精锐,加上直隶、河南、山东等地的新军,平息湖广那点闹事不是问题。
所以,袁世凯把湖广起事作为一个筹码与满清朝廷进行讨价还价,开出了八项要求,大有“你不同意我就不干”的意味。
此时,人们才看出了满清朝廷的虚弱,总理大臣奕劻本身就是个爱财昏聩之人,载沣此时也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而袁世凯提出要求的核心就是“立宪”。立宪后,他就会成为当之无愧的总理大臣。
10月18日,清军南下部队开始进攻汉口,在汉口外围双方开始了争夺,到了10月底,汉口、汉阳相继被清军收复。这个战斗让袁世凯趾高气扬了,11月初,他从河南老家直接乘火车南下,到达孝感的萧家港,算是正式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