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诗景华苑,沈初瑶先回了卧室去沐浴。
等她吹干了头发,从卧室里出来,瞧见厨房里,谢薄在一边下面条,一边打电话。
手机卡在他肩窝里,姿势不太舒适的样子,但丝毫不耽误他语调的清冽流畅,一口流利的法语,令沈初瑶自叹弗如。
她连忙走进厨房,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结实的上臂。
见他看过来,便乖巧一笑,顺手接过他手里的筷子,转了转脸,示意他出去忙。
谢薄唇角浅扬,一手握住手机贴在耳边,头颈直起来,转身时,又伸手过来揉了揉她发顶,像是在夸赞她‘乖女孩儿’。
鲍鱼香菇海鲜面,光是闻这味道,沈初瑶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了起来,唾液腺也开始分泌。
海鲜汤底是现成的,看起来不像是现熬的,沈初瑶想,应该是谢薄今天从老宅带回来的,多半是她姐姐的手艺。
这一点上,沈初瑶跟姐姐没法比。
沈初珞跟她不一样,她两岁时沈家就没了,这些年一直寄人篱下,谢家没亏待她,但除非她想学,否则也不会像培养谢家子弟一般去培养她。
而沈家败落前,沈初珞是江阳省内数得上一二的大家闺秀,受父母重看与栽培,算得上是十项全能。
当初她委身跟了谢三爷,也是因为家道中落,若非如此,她其实也完全配得上富贵权庭的当家主母之位,也不至于进门进的如此不够光彩。
想着过去的事,沈初瑶一时有些走神。
也只有从京都来的谢家,才有地位跟江阳省的闵家抗衡。
姐姐她,当年也是走投无路,毕竟,谢三爷比她大那么多......
锅里的面汤突然溢了出来,流淌进灶火中发出‘呲啦——’地一声响。
沈初瑶恍然惊醒,吓了一跳,连忙去关火,却有一只大手比她还快的伸了过来。
先是关了火,又连忙捡起筷子将锅盖挑起来丢在一边。
沈初瑶下意识侧头看他,像是还有些惊魂未定,小脸苍白,眼睫颤动,迷茫而可怜。
谢薄唇线微抿,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将她搂在怀里,大掌贴在她纤细的脊背轻轻安抚着,嗓音低哑说了几句法语,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被随手搁在台面上,谢薄吻了吻她眉梢,一手去摸她握着筷子的手,温声问她。
“烫着没?嗯?”
沈初瑶的面颊微微蹭着他胸膛,稳了稳不算太乱的心跳,轻轻摇头,将筷子放下,下意识小声解释。
“没有,我刚才不该盖盖子的,我在想事情...”
谢薄低嗯一声,他垂着眼,将她一双手和纤细白嫩的藕臂都看了一遍,又摸了一遍。
像是确认了她真的没被烫着,才揽着她往厨房外带了两步,声腔清润温醇。
“去,坐在那儿等。”
沈初瑶被他推到流理台前,腿挨到高脚凳,看着男人重新回到厨房,有条不絮地收拾残局,打开火,继续煮面。
她顿生一种自己很没用,有点废的窝囊感。
于是,沈初瑶双手不自觉地背在身后捏了捏,细声开口。
“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谢薄回头看她一眼,像是有些意外。
他回头搅了搅砂锅里的面,然后再次回头,着重盯了眼沈初瑶清澈漂亮的桃花眸。
见她眼底都是惭愧和无措,人又束手束脚站在那儿,像个犯错等着挨训的孩子,一时不由失笑。
谢薄收回视线,转回身去,将火调小了一点,轻笑问她。
“你这五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刚来的那天,就发现冰箱里几乎没有储存物,除了两盒牛奶和一盘鸡蛋,干净的有点离谱。
厨房里的炊具也是,蒙了层灰,几乎没怎么被烟火熏陶过,丧失了它们本来被生产出来应该体现的作用。
他想过,沈初瑶应该不怎么会做饭,但这段日子住下来,他是真的深切体会到,她是能不进厨房,绝对不会往这儿多走一步的人。
沈初瑶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谢薄调侃了,但这是她的同居人,狡辩完全没意义。
她脸有点热,靠坐在高脚凳前,老实巴交的交代。
“我一般都不在家吃,早餐在工作室附近就有卖的,午餐也是在工作室那边吃,晚餐...偶尔去宋欢那儿凑一顿,她也不怎么会做饭,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们俩结伴在外面吃。”
毕竟事业尚算有小成且都单身的女性,也只能彼此陪伴,泡在一起取暖了。
有时候彼此睡在一起过夜,也是常有的事。
谢薄垂着眼静静听完,难掩心里的不适,浅浅舒了口气。
他将火关上,取出碗筷,将锅里的面带汤一分为二。
等两人面对面坐在流理台前,谢薄挑了挑碗里的面,升腾的热雾模糊了他神色不明地神情。
看着白嫩甜美的小姑娘,噘着樱桃小嘴吹气,他眼眸一暗,低声叮嘱。
“烫,小心。”
沈初瑶嗯嗯两声,吹凉了勺子里的汤,小心翼翼抿了一口。
满口的鲜滑,令人食指大动,她迫不及待又舀了一勺。
谢薄看她一脸馋相,唇角浅抿出一抹笑,缓声道。
“三婶知道我回去,特意给你熬的,听说炖了三个多小时,她煲汤的手艺向来不错。”
沈初瑶不自觉就想起自己那天在老宅炖的莲藕排骨汤,被谢老爷子评价‘还行,以后别做了’。
她有些囧,不由笑了一声。
“是啊,我姐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就差远了,那天给爷爷煲的汤,明明是她在一旁手把手指点的,可成品出来,还是勉勉强强。”
可见她在厨艺上,是真的没有什么天赋。
那一盅汤,最后一大半都进了谢薄的肚子,谢薄挑眉,他才是最有发言权的。
“我觉得还不错,爷爷是常年受三婶孝敬,嘴养刁了,所以吹毛求疵,以你的厨艺,汤煲成那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沈初瑶满心复杂,抬眼看他,呵呵干笑了一声。
“”我谢谢你夸奖。”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想夸她,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不顺耳。
她这句谢,谢薄多少听出几分不太走心,原本他也是为了逗她一句的,闻言不由垂眼失笑。
笑罢,他挑了口面吃了,慢慢咽下后,才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看了沈初瑶一眼,似不经意地说道。
“如果那年你没被赶出老宅,或许天天能吃到这样的美味。”,不必连口正经饭都吃不上。
一想到沈初瑶是这样熬过了五年,他就心头酸闷,顿时没了胃口。
如果他不去出任务,如果没去南非一走就是五年......
沈初瑶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当然也敏感的察觉到谢薄的情绪不对。
她握着汤勺的手顿住,纤长卷曲的眼帘上掀,怔怔看着谢薄。
男人半垂着眼,硬朗的眉宇冷峻沉郁,面无表情,可通身上下都弥漫着种气闷和郁郁。
沈初瑶心尖儿发软,像是融化一般,有温泉流淌入四肢百骸。
她在惭愧自己的笨拙。
而他,却在心疼她。
心疼她没得到更好的照顾。
这大概就是,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