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祖孙三人又上楼去了书房。
沈初瑶则陪着沈初珞回了房间,去看了看睡着的小谢茦。
夜里,两人没在老宅留宿,离开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半。
车子不急不缓地行驶在盘山道上,沈初瑶单手支颐靠在车门边,看着车窗外一个一个忽闪而过的橘黄色路灯杆,突然轻柔开口。
“你退役了,闵敏还留在部队吗?”
谢薄略略偏头,因为沈初瑶看着窗外,他只看到她被栗色长发掩了大半的雪白侧颊,看不清她问这话时什么神态。
他幽黑的眸底掠过一丝笑意,笑声低饶在一声嗯里。
沈初瑶纤长卷密的睫毛眨了眨,“她怎么还不退役?还是准备一直在部队里往上爬?”
“她的事,为什么来问我?”
沈初瑶侧头看过来,桃花眸里清亮的瞳珠被忽闪而过的灯影打的忽闪又忽闪,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不是追在你后面才参军的吗?”
你都退役了,她还呆在那儿有什么意思?
谢薄不置可否地微撇嘴,“那是她的事,所以,为什么来问我?”
沈初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抱着臂靠回车门边,微微鼓着腮没再出声。
谢薄眉眼噙笑,歪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吃醋的小姑娘实在可爱,忍不住又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白嫩的面颊,指腹间触感细嫩,他心情有些好。
“等闵家满月宴那天,哥哥带你去。”
沈初瑶偏头躲开他的手,揉着被捏疼的脸,蹙眉闷声道。
“我才不去。”
“怎么?哥哥的面子也不给?”
沈初瑶皱了皱鼻头,“我以什么身份陪你去啊?”
“傻话,女朋友。”
沈初瑶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换了别人家就算了,当着闵家人的面,你不怕闵家老爷子拿核桃砸你头?”
谢薄闷声失笑,“那你多虑了,闵老爷子退居幕后,在京都郊外的庄子里休养,对于一个不知道已经是第几个曾孙的满月宴,他应该也没放在心上。”
沈初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转脸看向他。
“你去京都,就是去见…”
“国会那帮人,随便陪他们吃了顿饭。”
沈初瑶头皮发麻,听他说的云淡风轻,实则她都能想到暗地里的波涛汹涌了。
“有没有受为难啊?”
谢薄笑的满不在意,“为难我做什么?也没人搬得倒谢家,现在是和平年代,大家都和睦相处不是很好?”
沈初瑶不由失笑,真是被他这近乎玩笑的语气,给带的都没法担心忧虑。
见她笑了,谢薄唇角微弯,修长的指尖举止宠爱的轻轻勾了勾她精巧的下巴。
“闵老爷子知道我心里有人,没太计较闵敏的事,都是老一辈的玩笑话,没文聘没信物的,也就是闵敏小时候的玩闹,不做数。”
沈初瑶素手托腮鼓了鼓嘴。
心说,是他觉得没作数罢了,闵敏可不这么认为。
回到诗景华苑,已经是十一点。
沈初瑶简单洗漱过,就拖着疲惫的身体上了床,卷着被单准备入睡。
迷迷糊糊的,似乎又听见谢薄在讲电话。
半梦半醒时,仿佛听见他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哼哼唧唧胡乱答应了,到底是什么也没听清。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
沈初瑶揉着眼睛回想昨晚谢薄跟她说了什么,想了几分钟也想不起来,干脆放弃,起身进洗手间洗漱。
收拾好从卧室出来,就瞧见厨房的玻璃门上贴着张粉色便签纸,她眼神微怔,走近了看,钢笔字字迹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大气而不失凛锐,仿若书法家的练字笔帖似的。
「早餐热一热,吃完再出门,午餐不能陪你了,晚点联系。」
沈初瑶侧目一眼,流理台上摆着煎蛋培根三明治,一碗菜粥,旁边还有杯牛奶。
这一幕实在太暖心,她桃花眸中似有水波轻颤,漾起的一圈圈涟漪直泛到了心里。
原本打算直接出门,这下,沈初瑶拉开厨房门,老老实实将三明治放到微波炉加热,然后慢吞吞将早餐吃了。
下车库时,瞧见谢薄的车停在她旁边的车位上,沈初瑶歪头看看,眼珠子一转,这才回忆起来。
他昨晚在她耳边,好像是提到了'公司'两个字。
至于哪个公司…
沈初瑶没再多想,也不太关心,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往文物局的方向赶去。
最近这段时间,她或许得天天呆在文物局,去的路上就跟宋欢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宋欢说话都迷糊,显然还没睡醒,沈初瑶干脆没多说,告诉她自己去文物局了,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昨天刚刚来过,想来门卫也收到了上头的交代,沈初瑶一降下车窗,门卫室的大爷就放她进了院门,还亲切的给她指点了指点停车场的方向。
沈初瑶进入文物保护与修复司的大厅时,抬眼就瞧见立在楼梯口说话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江海。
那两人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毕竟一个奶白皮大长腿娉婷玉立的大美人儿,是个男人都能第一时间关注到。
“初瑶。”
江海明朗一笑,大步迎上她,“我算着你该到了,我也刚到,就在这儿等你一会儿。”
沈初瑶知道他也是局里这次全权负责古画修复的人,故而回以淡淡一笑,颔首示意。
跟在他身后过来的青年这时与沈初瑶笑着点了点头,开口询问。
“江司长,这位就是局里这次请的修复大师?”
沈初瑶弯唇,主动伸出手,“大师不敢当,您是何司长提过的姚科长吧,您好,沈初瑶。”
美女主动自我介绍,姚蜀连忙笑着与她握了握手。
“沈小姐好,别什么司长科长的了,就直呼我名字,姚蜀,啊哈哈。”
是个开朗大方的人。
沈初瑶抿唇一笑,点了点头。
江海适时笑着接话,“对,姚蜀是这次局里安排,协助你一起修复画的人,以后大家要天天见呢,称呼上就随意些,都舒服。”
沈初瑶没接话。
姚蜀一脸谦逊的笑意,语气幽默,“协助就是抬举我,我手艺不精,分明就是来学艺的,沈大师您可得倾囊相授啊,作为回报,您在文物局的这些日,用餐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当做我…”
话没说完,就被江海捂住嘴推到了一边,笑睨了他一眼,挑眉道。
“初瑶是我老同学,她的就餐问题,司里自然有安排。”
说着,他冲沈初瑶笑了笑,侧身指了指楼梯。
“咱们先走吧,边走边聊。”
说是聊,几乎都是江海和姚蜀在聊,沈初瑶属实没什么可说的。
好在穿好工作服后,两人也都进入了状态,倒是让工作时听不得人在耳边嗡嗡的沈初瑶,舒了口气。
修复古画是个极耗费时间和精力的过程,步骤有五步:洗、揭、补、全、裱。
每一步,都需精益求精,细中求细。
这就必须得全神贯注。
何况这是沈初瑶第一次为文物局做修复工作,这幅画,也是她涉入行业以来所接触的最古老,受损最严重的画轴。
一个上午的时间,于她来说,过的飞快。
江海拍她肩喊停的时候,沈初瑶被打断,心里生出几分浮躁的不悦,忍不住蹙眉看向他。
江海脱下手套,点了点腕表,弯唇笑着提醒。
“吃饭时间,走吧,我带你去食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