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杨嘉儿的这句话,苏辰僵硬地转头,恰好与杨明德投射过来的目光相触碰。
那是一道怎样的目光呢?
蕴含着不可置信的震惊,熊熊燃烧的愤怒,甚至在深处,还藏有想进屋把他腿敲断的蠢蠢欲动。
三人还同时闭口不言,沉默之中,气氛比想象中的更尴尬。
苏辰喉结滑动,艰难张开嘴,倒不是去解释,那只会越描越黑。
他是想同杨明德打个招呼,转移一下注意力,但还未吐露出第一个字,杨明德的声音率先传了过来。
“你们…我…唉……”
杨明德像有千言万语在腹中齐齐涌出,到达喉头处却发生了堆挤,反而一句话都表达不完整,只能全部溶解在一声悠长的叹息里。
那些复杂的情绪,也似乎从心里转移到了肩头上,这使得他作为父亲离开的背影都有点佝偻了。
房间内的苏辰和杨嘉儿相互对视,小声交流着。
“你老爸不会是去找棍子?”
“没有,他去上厕所了。”
“那你家厕所有棍子一类的东西吗?”
“有马桶抽子和刷子……你在想什么呢,我爸又不是暴力狂,而且真要打你,我会拦着的。”
“万一,你也被一起打呢?”
“……那我就躲到一边,给老爸喊加油,他就不会打我了。”
“……”
……
好在,仅是苏辰虚惊一场,杨明德一直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他硬着头皮和一家三口一起吃完了早饭。
或许是清晨的事被项燕知道了。
在用餐的时候,项燕虽然态度仍旧热情,但总是时不时反常打量他。
而杨明德显得异常沉默,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苏辰怪不自在的,他都开始在计划,若是杨嘉儿爸爸展现出回娘家,不想带他去的意愿,他就顺着找借口不去,然后购买机票飞回上京。
至于缓和与杨明德的关系,只能以后从长计议。
可出乎他的意料,杨明德竟变得更想捎上他一起,生怕他不去似的,还有意无意地催促了他几次。
苏辰对这种莫名的态度,感到不解,但也只好跟着他们,乘上杨明德的车,与杨嘉儿坐在后排,一起去往项燕的娘家。
车程一个半小时左右,他们行驶出了青南省,来到了与其紧紧相邻的隔壁省其中的一个地级市。
看着高速路入口处所标注的地名,苏辰十分错愕,他去过的地方不多,但这个城市除外。
姜芸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这是她的老家。
不过,姜芸和父母早就彻底搬走,所以苏辰也就很小时候来过,长大后基本上就没再来。
尽管苏辰拥有过目不忘,对在这座城市的经历却只有依稀的印象,当初他没有这个能力,而且年龄小不太记事,没能存储记忆。
下了高速,他们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进入房间,吃过午饭后没过多久,苏辰就恍然明白了,杨明德愿意带他来的原因。
绝对是想让他来接受杨嘉儿外婆的“审讯”。
他被老人拉入一间书房,关上门坐了十分钟不到,后背就有点冒汗。
这是比第一次碰见项燕,还要更难应对得多。
造成他如此的反应,不仅是因为短短的时间内,他的个人情况,包括身高体重都快被打探清楚了。
还由于杨嘉儿外婆在知道他是学生后,不同于项燕的表现,老人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变得严肃,且不再和蔼。
该不会嘉儿一家,只有她的妈妈赞同我们谈朋友吧……
苏辰担忧无比,他也没有料到,嘉儿家庭竟可能成为他们之间阻碍。
在后面杨嘉儿外婆隐蔽的查户口,询问家庭情况,苏辰支支吾吾避开回答。
天知道,大二学生,再加上一个富家子弟的标签,会给老人留下怎样的印象。
或许是好的,但苏辰感觉更有可能是坏的,因为老人有意无意提及,勤奋踏实、成熟等词语。
而且老人异常精明,她看出了苏辰装傻充愣,听懂了意思,却故意不讲明。
这使得她对苏辰的观感又差了些,顿了顿后,直接问道:
“你的父母是哪里人?”
……
客厅里,现在就杨嘉儿和项燕两个人在,杨明德同他的老丈人,刚才出门钓鱼去了。
“妈,你说外婆会跟苏辰聊什么?”杨嘉儿望向书房,不禁有点担心。
因为外婆是一个老教师,做起事来一丝不苟,异常认真,待他们这些小辈比较严厉,她是真怕苏辰应付不来。
“我哪里知道,你自己进去听呗。”
闻言,杨嘉儿起身站起,走到书房门前,伸手想要推门,可是还未使上劲,她又径直坐回母亲的旁边。
“……不敢去打扰外婆,还是等他们出来吧。”
“杨嘉儿,你还有不敢做的事?
“昨天晚上,今天大清早,那些不害臊的事你都能做,还怕这……”
项燕从杨明德口中得知了,杨嘉儿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在早上从苏辰房间里出来。
即便她看好两人,仍旧忍不住进行说教,谈恋爱这种是不可能一步到位,身体距离的拉近,不等于他们感情上的加深,还是得慢慢来。
卿卿我我可以,但要在合适的时间,而且女孩子家家,还是要注意矜持一点,两人还没到毫无顾虑的时候。
对于老妈的话,杨嘉儿只能乖乖听着,毕竟挺有道理的。
项燕一打开话茬,就有点停不下来,不知不觉这通说假已经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杨嘉儿着实有点坐不住了,不只是时间太长,还因为书房内的聊天似乎也没有结束,门还没有打开过。
她找了一个借口,对项燕说道:
“妈,外婆和苏辰聊这么久了,我去给他们送点茶水。”
瞧见项燕很快点头同意,杨嘉儿便找了两个杯子,在饮水机接了水。
可她正准备进去,打探情况时,房门却从里面被打开,她外婆和苏辰先后走了出来。
老人的表情,令杨嘉儿和项燕都非常惊讶。
因为母女两人很少见到,她像现在这样开心,脸上慈祥且和蔼的笑容止不住。
看见杨嘉儿后,老人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小嘉儿,你还记得,你和苏辰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