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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第六十章(1 / 1)

“塞外气温到了晚上会低很多,夫人冷不冷?”周绪从书桌那拿一张地图放到床上看着,他盘腿坐在床侧,顺手就把夫人的脚放在亵衣里捂着,见有点凉,便抬头问道。

萧洛兰听着帐篷外面似鬼哭狼嚎般的凄厉风声,将身上的被子盖的严实了一些,被褥里都是积雪膏的香气。

“不冷。”萧洛兰回道,周宗主的体温一直都很高,夏天的时候会觉得热的慌,但天气温度一降下来,他的体温就变成了一个人形火炉,萧洛兰经常被他贴出汗来。

她的月事虽是不疼的,但精神总比其他时候要差一些,不想动弹只想在床上窝着,帐篷里的铜盆里燃着一堆火,暖融融的足部温度让萧洛兰眼皮越坠越深,她打了个哈欠,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心里存着一些事,迷迷糊糊的问道。

“明天雪鹰应该飞回来了吧。”

周绪自然知道拓跋家的拓跋阿木给了晴雪一只雪鹰一事,不得不说,这个方法是极好的,很大缓解了夫人和晴雪分离时的焦虑。

周绪算了一下距离,道:“不出意外的话,上午就能到了。”等过了古阊城,再想这么联络,那只雪鹰就吃不消了,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在路上,一月有一次信都是好的。

萧洛兰听到答案,终于放心的睡了过去,明日她要给女儿写信了。

周绪看了会地图,见夫人睡着了,便将她的脚塞回了暖烘烘的被窝里,随后披袍无声下了床,见夫人睡的玉容潮红,酣睡好梦的模样,周绪深深凝视着她。

他说辛苦夫人了不是一句客套话,而是真的觉得夫人跟着他辛苦了,一路颠簸,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但从没有怨言,反而一休息下来就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只带了冬雪一个女婢,她准备吃食的时候,夫人就会把帐篷里的床铺弄好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书籍地图也打理的整整齐齐,和夫人在一起,周绪有种过日子的踏实感。

他看了一会,随后拿着地图出了帐篷。

帐篷十米之外,雷虎雷豹和其他几个周氏部曲在巡逻,周绪让他们各自继续,随后走到了落月河边。

河边下游有不少战马在饮水,有些爱惜马匹的骑兵们半涉在浅水处给自己的战马洗刷,其中有不少的异族人。

铁勒人对待分给他们的战马更是兴奋的来回抚摸,他们平常虽说也能看到马,但普通的马和战马是不一样的,拓跋氏这次让他们共同出发,察察兀是没想到他们会分给他们这么好的马的,就连武器也让他惊了一下。

察察兀站在河边,用粗大的骨节敲击了一下砍刀刀背,铛的一声,多么美妙!如此神兵利器,比他们的那些破铜烂铁好多了!

“这战刀真好。”几个铁勒人聚在一起,巴鲁忍不住说道。

“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巴图狠狠的拍了一下弟弟的背,这位铁勒族勇士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欢,他将腰间的兽皮半袍穿好,半搭在身上,身躯雄壮的像牛犊,摸砍刀的动作却是爱惜又带着贪心。

巴鲁嘿嘿笑了两声。

“这么好的刀,现在是我们的了?”其中一个铁勒人问道,巴图看向他,是去年打猎的第一好手,首领这次把他也带上了。

“你想什么呢!”巴图弯腰用自己的头盔给战马浇水,一匹好的战马可以让他在战场上的生存率更大,更容易活下来,他对待战马和幽州人一模一样,冰冷的水溅到他的脸上,巴图笑容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有些可怕:“想要这刀是要拿首级换的。”这刀这战马,每天充实的肉干食物可不是白白给他们的。

安庆夫大声笑道:“这还不简单。”他拍了拍自己的臂膀,隆起的健硕肌肉以及饱足的大肚子,嘿嘿笑了一声:“到时砍了敌人的脑袋就去换呗。”

“首领,是要杀哪个部落的?”

“几个人头换一把战刀?”

聚在一起的铁勒人吵吵嚷嚷的,察察兀让他们安静一些,拓跋族就在一旁看着他们,老首领瓮声道:“到时你们就知道了,把战马洗洗就上来,明天还要赶路。”

拓跋阿木站在阿兄身后,像一个沉默的影子。

拓跋阿骨将视线从铁勒人身上收回来,看向拓跋阿木:“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吗?”

拓跋阿木点头:“听到了。”

拓跋阿骨拍了拍拓跋阿木的肩膀:“到时杀人你表现的好一点,不要让他们看轻了。”他们指的是谁,拓跋阿骨没有说。

是节度使大人,铁勒人,还是那些幽州骑兵。拓跋阿木握住腰间的弯刀,看向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不见月亮。

这次他们带着一千二的精锐骑兵再加上八百的铁勒轻骑,一共两千人,节度使大人赏赐他们的武器越来越好,他们杀的人也越来越多,拓跋阿木几乎快回忆不起他小时候过的生活了。

那时候草原真冷啊,拓跋氏的他们也很穷,贫穷饥饿让他们奄奄一息,像饿狼游荡在草原上,其他部落的人抢了他们的马匹女人,杀了他们的父兄,他们的父亲也就是拓跋族的首领有一天突然带回了食物和武器。

拓跋木到现在还记得族人那天不可置信的欣喜若狂,他们围在一起,破旧的帐篷里挤满了人,雪白的盐被放进了咕咕噜噜冒着热气的肉羹里,香的可以让人吞掉舌头,他们像狗一样吞食着食物,幼小的孩子第一次满足的在母亲怀里睡着,他们不再饥肠辘辘,有了饱腹的食物,有了保暖的衣服,甚至还有了精良的武器。

从此,他们拓跋氏便成了节度使大人放养在草原上的一头狼,其他部落的人唾弃他们,辱骂他们,痛恨他们,同时也畏惧他们,讨好他们。

拓跋阿木上了岸,紧紧握着弯刀,神情坚冷。

他当然会好好表现的,谁也别想再让他们拓跋族过以前那样猪狗不如的日子!

“咳咳。”崔什子披着一件厚实的棉衣和主公一起进了军帐内。

周绪将地图放在案桌上摆开,军帐内还有一个沙盘,里面的地形山壑河流清晰可见,重要城池都做了标记,乌衣郎飞到主人的肩膀上,淡黄的鹰眼来回看着。

周绪拿起盘子让它吃里面的生肉。

崔什子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坐在对面。

两人一起看着地图。

下一站就是古阊城了。

古阊位置特殊,里面聚集了大量的塞北胡商,不同部落的草原人,异族人,中原人,人员混杂,因算是通往草原的唯一商路,所以商贸繁华无比。

等过了古阊城,再疾行一月就到了天山北路的回燚地带,据拓跋阿骨上次拜访时传回的消息,浑部落,仆固部落,拔野古部落以及骨仑屋骨部落,思结部落,现如今草原上八大部落,已经有五大部落隐隐以回燚为首,剩下的阿布思以及契密他们维持观望状态。

“事出反常必有妖。”崔什子咳嗽了一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回燚已经背叛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公。

周绪摸了摸乌衣郎的油光滑亮的羽毛,看向回燚城的位置:“背叛就要有背叛的觉悟。”

“刘仁给我的名单,上面那些借着商贸往来偷偷给回燚送兵器的王家,他们背后肯定有人在支持他们。”

崔什子喝了一口热茶:“王家的豪商一直做的是香料买卖生意,已经在幽州做了将近二十年,他的商队每次经过关卡时,都会主动让关卡人员检查,这些香料东西检查了二十余年从未有过出错,再加上女婿是古阊校尉,后面几年几乎是随便一看就让王家车辆离开,时间果然是麻痹一切的好手。”

纵然后来失职的人被军法处置,但查到兵器流向回燚时,还是让崔什子咳嗽了一下。

拓跋阿骨带着人去查看交涉,结果老国王百般推诿,那一刻,崔什子就知道回燚不再是交好的盟国,他们把曾经的恩情也忘记了。

果不其然,拓跋阿骨一离开,老国王也知道不好,急忙联合其他五部聚集三万骑兵,还有背后肯定有突厥的影子还有王家背后的人……崔什子陷入思考。

“你那好友还在古阊吗?”周绪想起在这件事中立了大功的人。

崔什子点头道:“还在,咳咳,刘仁把王家的马车送给了他,薛四正研究着,他从小就是个浪人,喜爱捣鼓机关术,被公孙家拒收以后就跑到了古阊,偶然看见王家的马车结构有些不对劲,这才写信告知于我,咳咳。”

周绪道:“你坐火盆那边。”

他有时候真担心他的谋士会一命呜呼了。

“我已让刘仁将王家的主事人以及和他有关联的李家,赵家全部控制起来了。”周绪道:“这次多亏了你的那个好友。”

崔什子笑道:“他对什么都不在乎,只喜欢机关术。”

周绪低头看着回燚城,自言自语了一句:“突厥这些年藏在北海当缩头乌龟,怎么就没把他们冻死。”

“不管是三万还是一万,五千,只要是骑兵花费的粮草银钱就不是小数目,更何况还有兵器…”崔什子提醒自家主公:“王家商队背后之人很可能超乎您的预料。”

周绪粗糙的手划过地图,平静道:“我知道。”

“夜色已深,你去休息吧。”

崔什子走出军帐的时候,看见苗疆的那位小娘子正打开水囊,蝎子从水囊里爬出来,随后又爬到了她的身上,和蝎子玩的正开心。

白衣僧人在闭眼拨弄着佛珠,倒真像一位悲天悯人的和尚。

次日,队伍整装待发。

萧洛兰坐在马车里提笔给女儿写信,是日记的形式,记录了她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写好以后,将一朵塞北的野花放到了信封,卷成筒状塞进了黄铜管里。

桌上还放着紫红色的小鸟陶哨,萧洛兰看了一会,将它戴回了脖子上。

马车行驶没多久停了下来。

“主母,您要不要去前面看看热闹?”郑鱼心笑问道。

“只是抓了三个斥候。”一个剑客拧着眉道,他们的责任是保护马车里的主母,对郑鱼心怂恿主母离开他们的保护圈去外面有点不高兴。

“我又没问你,关你什么事。”郑鱼心娇怒道。

萧洛兰正想去找拓跋阿木,那只雪鹰认人,一回来就会到拓跋阿木那里,女儿应该也会带信回来。

萧洛兰带上帷帽下了马车。

郑鱼心顿时笑了起来,和主母一起往前走,剑客和尚跟在他们身后。

骑兵看到主母到来,纷纷低头让开一条道路。

萧洛兰还未走近,就听到了周宗主的声音。

“杀了,把他们的脑袋装到盒子里,等到古阊的时候吊在城门上。”

前方沙地上,三个人头滚滚而落。

萧洛兰立刻闭上眼睛,还是看到了一滩血哗啦喷洒在沙地上,她下意识的回想起在苍县的那一幕,周宗主挑开车帘,后面就是提着人头的雷虎他们。

巴图将人头收好,露出一个笑容。

周绪看到夫人过来,脚步停了一下,随后走到她面前:“怎么到前面来了。”

“我来找阿木。”萧洛兰转过身,努力让自己声音自然一些。

周绪招手让拓跋阿木过来,见夫人带着遮住全身的帷帽,周围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好安抚她。

“先回马车上吧。”

萧洛兰回到马车,拓跋阿木跪坐在她的前方:“拜见主母。”

“雪鹰它回来了吗?”萧洛兰问道。

“回主母的话,还未回来。”拓跋阿木恭敬的回道。

“那你先下去吧。”萧洛兰等拓跋阿木走后,让冬雪把马车上的门窗关上。

周绪让冬雪也离开。

然后将夫人的帷帽摘下来。

“吓着了?”周绪亲了亲夫人的脸,将人抱在怀里,温声安抚:“别怕,习惯就好了。”

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颤抖着,周绪心里愈发爱怜。

她和他在一起,总要经历这些的,周绪舔了舔夫人眼角的泪珠。

萧洛兰喝了口温水又反吐到铜盂里,面色苍白,周绪稳住她颤抖的手,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夫人真可爱。”

萧洛兰看向周宗主,第一次有种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的感觉。

周绪见夫人脸色微白,嘴唇红红的,眼角带泪,又可爱又可怜,真恨不得抱在怀里狠狠疼爱一番才好。

怎么会这么的招惹他喜欢,周绪亲了亲夫人的唇,又好声安抚了一会才离开。

萧洛兰坐在昏暗的马车里,队伍又在前进。

车窗打开。

郑鱼心骑马来到主母窗边,挠了挠头,想道个歉,她也没想到节度使大人那么干净利索啊,虽然她认为砍就砍了,反正也不算什么大事,但主母好像被吓到了,这么一想,郑鱼心有点愧疚。

“主母,你没事吧。”郑鱼心拿出红果子递给窗边的主母:“这果子可甜了,给你吃。”

萧洛兰看着外面笑容灿烂的小姑娘,收下果子:“谢谢。”

“不用说谢谢啊。”郑鱼心又靠近了一点,见主母穿着深紫的襦裙跪坐在软垫上,乌发只用一根发带松松的系在脑后,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成熟风情,就是脸色有点苍白。

“对不起啊。”郑鱼心小声道歉,担心被其他门客听到,那她的面子就没有了。

“你不用道歉。”萧洛兰怔了一下:“是我自己的问题。”

是她要适应这个时代,而不是时代适应她。

她会适应的。

萧洛兰想着。

郑鱼心望着主母,扭捏道:“主母真的不怪我吗?”

萧洛兰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不怪。”她看向郑小姑娘:“其实我觉得你很厉害。”至少比她厉害多了。

郑鱼心眼睛一亮:“真的吗?主母。”

得到主母的肯定点头后,郑鱼心忍不住笑了起来。

中午时候,拓跋阿木带着雪鹰过来,顺便带来了女儿的信,萧洛兰珍惜的望着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放下来,再把自己的信装到雪鹰的腿上,她只写些塞北遇到的景色和路上遇到的趣事,顺便让女儿多照顾好自己。

三天后,到达古阊城的时候。

萧洛兰隔着帷帽看向城头上的一根根柱子,上面绑着人,不知道是死是活,三个人头插上去的时候,柱子上被绑着的人发出声音,隔的太远了,萧洛兰并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周宗主有事并不会避讳她,萧洛兰也大略知道了上面被绑着的人是谁。

应是王家,赵家商队的人。

而等查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也会死,越往后,死的人越多。

萧洛兰知道这个事实,也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

刘仁站在城门外迎接节度使大人。

周绪带着人入住古阊城的刘家大院,一路上,刘仁都在观察节度使大人的脸色,在他的治理下,古阊居然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那一刻,刘仁是想以死谢罪的,尤其是那些犯错的兵卒被砍头之后,他更是彻底难眠,战战兢兢。

周绪休息一会,安顿好夫人之后便带着刘仁一行人去了古阊的牢狱。

直到晚间才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和艾草香皂的味道回来。

萧洛兰被他抱住的时候感觉像被一个野兽抱在怀里。

“夫人怎么还没睡,可是在等为夫?”

周绪用额头抵着夫人的额头,笑问道。

萧洛兰其实只是睡不着,她是个喜欢安定的人,可是自从来到这里,她就一直在漂泊,这不是她想要的,但她无从选择。

“嗯。”萧洛兰点了点头。

周绪亲了亲夫人,直将人吻的呼吸不稳,脸颊潮红,心中愈发欢喜,只觉得这些天的陪伴有了效果,夫人逐渐接受了他。

床幔放下来,周绪从未这么的痴迷夫人,仿佛他的心落在了夫人那边,一天看不见就想的慌。

“我心悦夫人。”周绪虔诚的吻着夫人,诉说心中情意。

萧洛兰听到这仿佛告白一般的话,见他说的认真,她并着腿,试探的拒绝道:“那这几天可以不做吗?”

周绪呼吸沉了一下。

萧洛兰紧张的等着周宗主的回答,她对那种事不是很热衷,尤其是婚后,周宗主几乎是每天都履行夫君义务,有时候,萧洛兰是真的怕他。

“夫人不舒服吗?”周绪的声音莫名委屈。

萧洛兰脸热,其实有时候也还好,但是…

“做多了不好。”萧洛兰面红耳赤的说道。

周绪深呼吸一口气,将夫人抱在怀里:“那明天呢?”

萧洛兰:“……”

“后天行不行?”

萧洛兰翻过身,不想和老色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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