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个普通的日子。
对于不相干的人来说，这根本就是无比寻常的一日。天气多云，但也不沉闷，秋天的天空辽阔，云如棉絮。公司里面也一派宁静，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坐在办公室里，却一直在忐忑不安。
昨天崔洁的话终究还是影响到了我，我并不害怕失败，但如果袁文博真的是唱空城计，我也无能为力。
“有这种可能。”
方美贵皱着眉头分析：“袁老头从来不是一个肯体面抽身的人，就算是他真的要死了，他一定也会闹一场。”
“如果是这样，你的处境就太糟糕了。”
我只是袁文博安排在棋盘上的小卒子，如果袁文博的身体好，那就是搅乱战场的奇兵，只要他能够王者归来，自然就能将对方引蛇出洞，斩草除根。
但如果他是虚张声势，那我就是被抛弃的棋子。
要独自面对唐大宇与范攀峰的凶焰。
“所以唐大宇敢赌这一铺，但他们的把握到底从何而来？”
通过崔洁，我多少也能了解他们几个人的想法。
如非必要，唐大宇确实不想捋袁文博的虎须。他尽管秉性恶劣，但一直是谨小慎微的人，不把他逼到绝路，他不会奋起行动。
当然，他们敢这么快动作，恐怕也是有自己的底牌和胜算。
我所想不通的就是他们从哪里来的底气。
“你不是问过袁樱，她不是亲口告诉你她爸爸没事？”方美贵觉得袁樱不会骗我。
“可如果他连自己的女儿都骗了呢？”
我反问。
之前我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想过。
但是，以袁文博的性格，他把真正地病情瞒住，不愿意在女儿面前露出弱者的情态，这不也是理所当然？
“如果是这样……”
方美贵的面色凝重起来。
“从老头子实际上是真的病重推测，那他一系列的行动我也可以理解了。他不希望自己死后，公司彻底落入外人手里，干脆在临死之前吓住唐大宇，把公司分拆，把水搅浑，这样更有助于保障他继承人的利益。”
公司的经营者太过强势，很容易架空大股东，到时候袁家的家业，就成了人家的蛋糕。
“是的，他的动作这么快，这么果决。如果唐大宇手上没有消息，他未必就会这么拼的开股东大会，因为不管怎么样现在袁文博还没死，哪怕是他只吊着一口气，唐大宇都未必有胜算。”
“他也完全可以选择忍。”
即使损失一部分工厂的利益，食物恋上市最主要的核心资产还是餐饮部分，对于唐大宇来说也足够吃饱了。
他如果忍了，那袁文博引蛇出洞的计划，岂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么一说，我还觉得他真的要死了。”
方美贵喃喃自语，面色越来越难看。
“那天，你转述老头子那句话，我就觉得奇怪。”
她顿了一顿。
“平时，他绝不会那么说的。”
“即使是你，你更擅长是轻装前进，让你花几十年功夫去和那些工厂里面的老头子斗心眼，你愿意吗？”
——这是袁文博的原话。
当你先入为主的时候，就会觉得着更像是在交代后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方美贵捂着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对袁文博到底是什么感情，我无从揣测，不过十年之前，袁文博还正当盛年，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在与他发生最私密的接触以后，方美贵会不会因此而产生情愫，我无法断言。
毕竟，通往女人内心有一条捷径。
我和方美贵同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怎么办？
已经刺刀见红，彻底得罪了唐大宇和范攀峰，我们无法回头，我也不可能回头。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给了唐大宇消息。”
方美贵很快整理了思绪，看向一脸诧异的我，解释道：“一定是有人泄露了袁老头真正的身体状况，唐大宇才会毫不犹豫孤注一掷。”
这显然是个最合理的推测。
可是，有谁能泄露消息呢？
袁文博几乎不相信任何人。这几个月来，见过他的除了保安、医生和护士之外，大概就只有崔洁、我，还有袁樱和萧秘书。
崔洁见到袁文博的时候，他应该还没动手术，没有暴露一点病情的信息。
我当然不可能暴露——事实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掌握的是不是真实。
袁樱是理智的女孩，更不看坑她的亲爹。
难道是……
滴滴。
方美贵收到了一条消息。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神色冷冽：“股东大会开始了。”
“老头子没有到场。”
“到场的是萧森强。”
我浑身剧震，紧紧地抓住了办公桌的台面。
这已经是决战时刻。
如果袁文博的身体状况良好，他应该要出场了。
只要一出场，胜负就已分。
这种时候根本不需要再扮猪吃虎，再引蛇出洞，舞台已经摆好，只待主角的演出，主角如果不上台，那就是把观众拱手让人！
“只要袁老头出面，股东里面几个墙头草一定会倒向他。”
“就算之前他没有来得及串联拉拢，就凭以前累积的威望和地位，就没人动得了他董事长的地位。”
“但他不出场……”
不出场，就意味着他的身体真的到了已经不堪的地步。
这一切，真的不过是袁文博的障眼法吗？
“为什么会这样……”
我捏紧了拳头，愤怒和无助的感觉交替在我胸口涌动，让我忍不住想要呕吐。
我无法责怪袁文博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本来就是我自己送上门去的。
是我自己要当炮灰的。
我并不后悔，但只有一种深深的遗憾。
难道，就只能让唐大宇为所欲为了吗。
方美贵又看了一眼手机，面无表情：“萧森强代表袁老头投票，没有反对进行董事会的改选。”
我咬住了牙。
如果袁文博有事，那为了维护他的利益，最好就是在一开始就反对，一旦董事会改选动议没通过，那董事长当然就更稳如泰山。
萧森强居然没有象征性地抵抗一下，就投降了？
方美贵看着我，霍然站起：“我们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