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远枫离去的脚步僵住。
他缓缓地转过头,神色之间的醉意已经一扫而空。
——这特么人均影帝啊!
我刚才真是没看出来,我一直以为郑远枫是喝多了才会来这儿发泄一下,但仔细想想,这实在不合逻辑。郑远枫与袁樱离婚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而且也不是今天才发生的突然状况,他早在投靠唐大宇的时候就已经得到消息,顶多最近尘埃落定而已。
他要发泄,当时就发泄了。
没有理由拖到现在。
郑远枫并不是个傻子。
连方美贵都对他很佩服。
他辛辛苦苦从穷苦人家的孩子奋斗到现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是最重要的一环。当初他面对崔洁摆出那副卑微的舔狗情态,也一样是在演戏。
当然,当时的崔洁也同样在算计他。
那天晚上两个人飙戏,我和崔妍还曾亲眼目睹。
现在回想起来,不寒而栗。
“袁大小姐,还是这么目光如炬。”
郑远枫恢复了平日说话的腔调,有一点骄傲矜持,有一点自以为是,但又不会太过分。
“主要是你那套把戏我看腻了。”
袁樱耸肩:“是唐大宇让你来的?”
相处这么久,再好的演技也早就看破了——像我这样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也许是少数,又或者我是智商真不如她们。
郑远枫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目光只盯着我。
“爸爸……不,董事长这么快就找好备选人了?张之哲可是已婚的,不过你袁大小姐也是二婚,倒是挺配。”
“不用你管。”
袁樱的声音变冷:“回去告诉唐大宇,别耍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不然他也没好果子吃。”
郑远枫耸了耸肩,转身走了。
袁樱微微摇头,拉着我回到画室,找了个椅子坐下,若有所思。
“郑远枫到底是来干嘛的?”
我一时还是想不通,与其闷在肚子里,还不如直接问。
“应该是打探我爸的情况。”
袁樱不觉得意外:“现在所有人的消息都被封锁,就算是唐大宇,也打探不出来。郑远枫想要立功,想看出蛛丝马迹,只有在我身上下功夫,所以偷偷在附近监视我。”
“应该是你突然出现,他想装个失意的前夫,趁我们猝不及防的时候看反应。”
她瞥了我一眼:“你的反应太镇静,估计他会猜我爸的情况不算严重。”
这也能看得出来?
我一惊:“我不应该镇静吗?”
袁樱叹了口气:“你调入食物恋总部当运营总监,谁都知道这肯定是我爸的意思。那也就意味着,你这段时间应该见过我爸,或者至少知道我爸的情况。”
“如果他身体不好,在他刚才那种言辞激烈的情况下,你会更紧张,更主动保护我。”
“但你显得很平静,显然是笃定对方不敢把我怎么样。”
“也就是你心里有底气,如果是我在对面,大概率就猜我爸的身体情况没有传说中那么糟糕。”
袁文博才是袁樱的底气,只要有袁文博在,袁樱就是大小姐,谁也不敢动她。
他一直瞒着消息。
其实是有意无意,让唐大宇他们误解自己的身体难以恢复,让人瞎猜,然后就有可能冲动犯错。如果他们了解到袁文博对身体还没那么快垮,或许行动会更慎重,想要抓他们的小辫子就更不容易。八壹中文網
我有点愧疚:“那是我不好,会不会破坏董事长的布局?都怪我,应该装一下。”
袁樱噗嗤一声笑了:“你要装的像才行啊,就你这么实诚的人,想演戏恐怕一眼就被人看穿了,还是就这样吧。反正对方也不能完全确定,最后行事肯定还是首鼠两端,没什么关系。”
我要是表演,真的会惨不忍睹。
袁樱说的也对,唐大宇、范攀峰他们只要有野心,就会有侥幸心理。如果他们确认了袁文博身体不行,就会加快动作,而觉得他身体还可以的情况下,也不意味着他们就会停止。
只要有贪念,总会有报应。
我呼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还是我不行。你还是应该先通知萧秘书的,那样的话安全得多——而且,也不会被郑远枫抓住机会来试探。”
我才反应过来。
郑远枫要试探的人,根本就不是袁樱,而是我。
他也很了解袁樱,袁樱不是那种轻易就会被诈出真相的聪明女孩,如果她一个人在这儿,他根本没必要演这场戏。这场戏是给我看的,根本原因是探我的口风,看我的反应。
所以袁樱一直在抢话,不让我多说。
应该也是看出了这一点。
我要是开口,不小心就要被郑远枫摸底了!
——我现在能理解崔洁说的,食物恋里面都是豺狼虎豹。她的担心,倒是现实。
“说什么呢。”
袁樱舒展手臂:“你来救我,我很开心。”
她微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明眸善睐,灯下红颜真是完全看不出年龄。
就像是个没结婚的小姑娘一样。
“既然来了,看看我的画?”
她发出了邀请。
惊魂甫定,到这会儿,我才注意到整个房间放满了画架,有些用白布蒙着,有些则是画到了一半,但也有一部分已经差不多完成的作品。
她的画风格都很类似。
如梦似幻的童话。
蓝天、白云、绿草,还有温煦阳光。
她大概是印象派的风格,光影的使用特别绚丽,我能感觉到画面上阳光扑面而来的温暖,每一根草都在闪耀。
这些背景如此真实,甚至像是新海诚的动画片。
但作为画的主体,反而特别简单。
她应该画的是人物。
但那与其说是人物,不如说只是影子。
白色的影子。
在那绚烂的光影下,两个,或者三四个纯洁的白色影子,或站,或坐,或奔跑。
没有五官,没有面目,没有衣服,也没有手脚的细节。
如此简单的一个造型,却给人一种真实的跃动感。
“真没想到,你的画这么厉害。”
我由衷赞叹。
即使有那么一丝诡异,但这些画的艺术价值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