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说。
这其中的细节我不必多问，只要清楚立场就好。
我冷静地思忖可能的风险。
第一天的展会结束，我找到崔洁，她刚刚忙忘乱七八糟的琐事，看到我就说：“今天晚上我们公司同事准备庆功，你们集团的人也来，你去不去？”
展会最重要的就是开门红，这一次食博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大部分。各方面的评价与反馈都相当好，对于策展的广告公司来说，确实值得庆祝。
但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
我甚至觉得有点奇怪，沉吟问道：“是谁提议庆功？”
崔洁诧异于我与平时的反应不同：“是文敏。”
文敏，还有食物恋集团内部人——她一定会拉上唐大宇。
“不能去。”
我立刻阻止崔洁：“我刚才就想和你谈，不想影响你今天的工作而已。文敏被唐大宇拿下了，她可能会是攻击你的棋子。”
这个消息必须透露给崔洁。
我相信她会有正确的应对。
崔洁原本拿着手机不知道准备给谁打电话，听到这个消息手一松，手机砰然落地。
她面色非常难看。
“什么时候的事？”
她捡起手机，强撑着问我。
我把对方美贵说的那些又重新复述了一遍，崔洁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原本就对唐大宇有种畏惧心理，唐大宇出其不意地这一手，更是勾起了她恐惧的回忆。
文敏或许会成为第二个舒薇薇。
我们都有这种预感。
“这个恶魔，他到底想干什么？”崔洁喃喃自语，双手交握，越捏越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都突出。
不仅仅是担心文敏的安危，我们都觉得唐大宇的目标不可能这么单纯。
他一定另有目的。
文敏是成年人，她自己沉溺，我们可以劝她，却没办法强迫她。
我觉得现在是摊牌的时刻，有些话不说清楚不行了：“崔洁，其实文敏在此之前，曾经对我说过，她怀疑你的策划报告不是自己独立完成。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能不能和我说实话？”
“这可能就是唐大宇攻击的口实。”
这一次食博会策展已经成功，唐大宇秋后算账，怎么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但他可以扯着崔洁的策划问题做文章。
而且我也有种直接，崔洁的策划内情，可能还不会那么简单。
崔洁愕然地看着我。
我神情平静。
最近几个月来，一直是崔洁在让我惊讶。
但我，也在改变。
如果是以前，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不可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瞒那么久。
我会忍不住去质问崔洁，然后再争吵。
——一样得不到结果。
如今的我学会了耐心，我知道一个问题在什么合适的时机提出才能有正确的答案。文敏的背叛出乎我的意料，但这是我与崔洁交心的好时机。
“她怎么对你说的？”
崔洁也渐渐冷静下来。
“她掌握的情况不多，只说你完成报告的速度太快，怎么算时间都不够。”
文敏与崔洁大部分工作时间在一起，她当然更清楚崔洁的进度。
崔洁在原地转了几圈：“原来还有这个破绽，但是她不可能有证据。”
她这等于就是变相承认。
我虽然早预料到是这结果，但心脏也不由向下一沉，我知道这可能是我们夫妻之间真正坦诚相见的时候，忍不住继续追问：“所以，报告真的不是你自己写的？”
崔洁侧过脸看向我，她捋了捋长发，精致的妆容依然美丽。
“我确实接受了一些协助。”
她字斟句酌，说得好像是外交辞令。
“这个时候就不用这么咬文嚼字。”我叹气：“我们现在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我需要你给我准确的情报，夫妻不能同心，唐大宇这关都过不去。”
她承认了。
所谓接受了一些协助，不过只是委婉的说法。
她在食物恋集团里面，除了郑远枫和我们，一定还有另一条暗线。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搭上的。
这个人隐匿在暗处，把崔洁推出来打头阵，拿郑远枫当垫脚石，而方美贵与我则完全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因为郑远枫孤注一掷，找了唐大宇这个变态，可能最终得利的只有崔洁一方——以及她身后那人。
“我暂时不能说。”
崔洁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我答应过别人，绝不泄露这个消息。你可以放心，我们对你和方美贵都没有恶意，大家的利益是共同的。”
她还是不肯说。
我对崔洁从未如此失望。
“崔洁，现在情况不同以往，我们之间的信任也岌岌可危。”
我认真地对崔洁说。
“从开始这个项目，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合作伙伴，而不是夫妻。”
我思考地也很透彻。
“基于这一层关系，我们没有吵架了，甚至可以说在家里相敬如宾，凭着以往的默契，看上去还算不错。但是这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
我们并不是没有感情，但感情被猜疑与生活所压制，所以之前一段时间我们一直在吵架与和好的恶性循环之中。
直到崔洁开始推动食博会这个项目。
我们之间不吵架了。
她甚至带着女儿回到我身边。
那天她说出了她的心声，她不甘于生活在日常的庸俗与琐碎之中。
我理解她。
但理解并不意味着认同，我们之间的价值观早已撕裂，之所以能够维持表面的平衡。就像我说的，只是因为合作伙伴。
我们之间缺乏必要的信任。
她有许多事不告诉我，我也开始有些事不告诉她。
我们看上去关系好了，但婚姻其实并未走出死胡同。
我们之间互相尊重和欣赏，我相信感情也没走到尽头，但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的悲哀。
如果这样都无法维持婚姻，那生活还有什么值得信赖？
夫妻共同遇到的危机，或许并不是坏事，是可以借此重建信任的机会。我们如果能够携手度过难关，在天平的一侧还能加上重重的砝码。
然而直到现在，她还在吞吞吐吐不肯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