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了很久。
我理解崔洁的想法，方美贵也给我剖析得一清二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总有人经不起诱惑，冒着危险想去取得藏起来的财宝，但大多数人都成了宝藏前的累累白骨，为后人所缅怀。甚至我想过，如果唐大宇只是一个垂涎崔洁的色胚，如果崔洁坚持还是要与他合作，我也不会那么坚决地制止她。
大不了就是分道扬镳。
离婚。
那你崔洁就可以随意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再是我的妻子，我就没有权利也没有义务来管你。
但唐大宇不仅仅是个色胚。
他还是变态的！
看到舒薇薇的结局，崔洁难道不害怕吗？
不……她也许曾经是害怕的。
我的脑子从未如此清醒，当初她就很害怕，所以她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规划，觉得还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更好。因此她与那个圈子保持了疏远，在毕业后遇到了平平无奇的我，很快走入婚姻殿堂。
她爱我吗？
也许是爱的。
但她更爱自己。
她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需求，她不想为柴米油盐而烦恼，不想被困在尿片脏衣服锅碗瓢盆中变成一个黄脸婆。
这其实早有征兆，只是我未曾注意。
每个人都不喜欢琐碎庸俗的人生，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片诗和远方，只是大部分人，都会慢慢习惯，或者被迫习惯，被困在这个日常里不得超生。
崔洁却不是。
她心里一直有一团火种，或许这七年来她隐藏得很好，但一旦有诱因，就会熊熊燃烧起来，让她不得安枕。
我不知道是该敬佩她，还是该嘲笑她。
如果她是一个男人，到了三十岁突然开始奋发，突然开始改变，我们会说他是雄心未泯的老男孩，我们会说他是君子豹变。
但她是个女人。
还是个漂亮的女人。
这个世界，漂亮的女人会多很多机会，但也多许多风险。
她想要走捷径，方美贵用自己的经历告诉我，并不容易。
更何况，还是居心叵测的唐大宇。
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我忍不住大声质问她的底线。
崔洁看着我，神情幽怨：“张之哲，你太让我失望了。”
“如果你担心的就是你老婆出轨，给你带绿帽子，那么你想得太多。我不是舒薇薇，我也不是方美贵，我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没错，与唐大宇合作，确实是与虎谋皮。我当然知道很危险。”
“否则的话，我也就根本不需要在去他那里的时候，给你打电话，让你准备好随时来救我。”
她顿了顿，闭上了眼睛。
“在你冲进来，一拳打倒唐大宇那一刻，我其实很心动。”
“我从来没有在你身上看到这种霸气的一面，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你也有勇气去面对危险与不公。”
“我觉得我可以相信你。”
我其实打完这一拳之后，有点担心，并不是害怕唐大宇，而是怕崔洁会怪我。她以前总是说我太冲动，这一次我也没有等她的信号，就冲了进去。
可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想的。
“你是我老婆，我当然要保护你。”
我按捺住性子。
“可是你保护不了。”
崔洁冷静地说着：“在这种侵害的时候，你孔武有力，你可以保护我。我很感激。”
“但是，在面对社会的风刀霜剑的时候，我需要的不仅是你的拳头，更是你的脑子，或者说，你的钱。”
“我不想和邻居吵架闹矛盾，就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不想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为了便宜几块钱还要受老板的鄙夷；我不想背着便宜的皮包，被公司的小姑娘说三道四；我不想费尽力气去讨好巴结校长老师，就为了解决女儿上学的问题；我不想一个月赚那么点工资，就得被上司拉着去陪客户喝酒；我不想你爸你妈我爸我妈生病了，因为没钱就只能保守治疗等死。”
“这些，你能保护我吗？”
“你说我在冒风险，没错，但你不明白，没钱的女人每一天都在艰难的生活着。”
“你觉得这些事无足轻重，但每天这样生活，会让人发疯。”
“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我摆脱大部分平庸的生活，能让我今后的日子上一个档次。我至少可以不用去焦虑贷款和债务，不用去担心中年危机发生之后的应对。”
“你让我放弃？”
“那你能给我什么承诺？”
“与其相信男人虚无缥缈的话，我不如拼了命去搏一搏，只要袁文博还在，唐大宇就不敢太过分。这里无论如何是中国，是治安良好的法治社会，他再有钱有势，难道就能一手遮天？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她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寸步不肯退让。
“张之哲，如果你想好好过，那就支持我，我们俩个博一把！”
“让我再看看你，霸气的一面！”
崔洁最后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进了房间。
我站在原地，久久不能释怀。
第二天，我对方美贵转述了崔洁的话，方美贵很唏嘘：“她其实对你还是很信任，不然不会连心里话都说了出来。男人都觉得这些是小事，但对女人来说，就像是每天都被针刺一样。”
“用一根针刺你一次，你不会死，只会有点痛。”
“但是一直用一百根，一千根，甚至一万根刺持续不断地来刺你，你要么痛死，要么就是痛觉神经失灵，变成了一个麻木者。”
“崔洁不麻木。”
“所以她宁可冒着大风险拼一把，赢了就会所嫩模，输了就下海干活……”
我实在受不了方美贵的骚话，忍不住吼了一句：“你不要胡说八道！”
输了下海干活，这触动了我的痛点。即使我能认同崔洁与方美贵的理论，但我认为无论如何，人总要有点底线，就算是输，也决不可以糟蹋自己。
方美贵愕然，哑了有几秒钟，才爆发出一阵神经质的笑容。
“张之哲，你有没有发现，你终于越来越有霸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