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静静。
尽管脑中冒出的无数想法几乎快爆炸了,但还是得尽量保持冷静。
小楠说的,未必就是真的。
毕竟这首先是舒薇薇的怨言,从小楠的描述来看,舒薇薇当时已经精神不太正常,她说的不一定是事实,而再经过小楠的一道转述,可信度进一步降低。
我尽量平抑呼吸,“小楠,你说说你妈是怎么说的,也许这中间有误会。”
“别用那种哄孩子的语气和我说话。”
小楠一点儿都不客气:“我会说的,我叫你来,就是想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我妈说了,她活得那么惨,凭什么别人能过得那么舒服?”
“这世界不公平,但我们总要争一点公平。”
她语气越平淡,我越能感受到舒薇薇说这话时候的咬牙切齿。
这是何等的怨毒?
但她确实也有资格怨毒。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面,我们也没有脸来劝她大度,只能沉默不语。
小楠确实是故意的。
她给我讲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这故事与崔洁说的大致相符,但是从舒薇薇的角度,又有不一样的地方。
舒薇薇来自于一个民风保守的小县城,在上大学之前,她根本没有谈过恋爱,甚至没怎么和男生接触过。她们那地方的好学校好学生,没时间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高中开始就是全封闭教学,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洗漱跑步之后吃早饭,然后就是早自习,接着连续上四节课中午,中午连吃饭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大部分同学要利用这段闲暇时间完成一部分上午的作业,顶多小睡片刻恢复精神,否则下午根本来不及。
然后下午又是连续四节课,之后是作业课,当堂完成作业,到五点半开始吃晚饭,六点半就开始晚自习,这大部分时间是在做卷子。
九点半晚自习结束,回到宿舍洗洗弄弄,十点就断电熄灯。
他们老师经常说的,就是你作为高中生,根本没有资格想学习以外的东西,想不想考本科?想不想上好学校?到了大学,你就可以尽情放松,现在是必须努力的时刻。
舒薇薇是个很努力的女孩子,她也完全相信老师说的这些。
她长的很漂亮,但她根本就无暇顾及自己的漂亮,偶然有男生冒着风险给她写情书传纸条,她都交给了老师,几次过后,别人也就没这个胆子继续。
如果用现在时髦的词儿给她下个定义,她就是“小镇做题家”。
上大学前,除了做题优秀,她啥也不会。
这些努力的付出,枯燥的青春,还是有价值的。最后她考了全校第前十,考上了南城大学。
家里觉得扬眉吐气,她自己也充满着自信和憧憬离开了家乡。
可惜,到了大学,许多事对她来说就是当头一棒。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生并不只是考得好就有用的。
而且实际上在这么多同学中,她也并不算是考得好的那个。大家都上了分数线,大家的成绩都不错,但除此之外,她们都有各自的优点。
特别,是有人有钱。
舒薇薇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用几百块上千块一支的口红。
原来一个包包就要几万。
这是她以前根本想都没想过的,口红是什么东西?只有那些坏女孩才会涂,而且那不是地摊上几块钱就能买一支的吗?
一个上好的牛皮包,街上的店铺了也不过上百块,几万块足够一大家子过一年,买这包是图什么?
真有人有钱到这种程度?
她的人生观受到了巨大冲击。
好在同学们其实对她挺友好,宿舍里的袁樱和崔洁和她关系不错,经常带她见世面,但见得越多,她心里越不平衡。
她交了一个男朋友,家里挺有钱的,经常带她去吃好吃的,请她看电影,她处在一种虚幻的幸福中。
袁樱劝过她要小心,但她没在意。
她觉得自己洁身自好,不会随便,所以男孩提出的性要求,她都没有答应。
男孩表现的也挺好,至少没有强迫她。
她时常幻想毕业之后,也许能够组成一个美满的家庭。
这一切,从一个叫郑远枫的交流生出现在她们的生活圈时戛然而止。这个来自京城大学的高材生高大英俊,出手也挺阔绰,而且懂礼貌,成熟,明显要比舒薇薇的男朋友更加出色。
舒薇薇第一次遇上他就有点心动,但她铭记自己是有男朋友的,要从一而终,所以就压抑了这份情愫。
郑远枫一开始也对舒薇薇有意思,试探几次,知道她有男朋友之后就放弃了,转而开始追求崔洁。
舒薇薇对这事心里就不太舒服。
后来崔洁与郑远枫走得越来越近,她心里烦躁,与男朋友还吵了好几次架。
男朋友一直觉得是双方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才会进入僵局,所以设计了好几次,想要与她生米煮成熟饭,这却让她更加恼火,甚至濒临分手。
这时候郑远枫的交流期快结束,到暑假他就要回京城大学,以这个名义,他邀请崔洁去参加一个派对,算是给他送行。
但不知道为什么,崔洁竟然聪明地选择了不去,反而是拜托舒薇薇请她代致问候。
舒薇薇对郑远枫还是有那么点意思,就答应了前往,谁知道到了那边,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郑远枫,反而是喝得醉醺醺的男朋友。
男朋友骂她贱货,还要出手打她,她想走,但是朋友们拦着不让,还让他们一起喝了三杯算是和解。
舒薇薇本来就不会喝酒,何况酒里大概还下了药。
没过多久,她就软瘫在包厢里,头脑是清醒的,身体却动弹不得。
他们把她搬到另一个空着的包厢,关了灯。
然后,骂骂咧咧的男朋友进来了,抽她的耳光,咒骂她,撕碎她的裙子,粗暴地伤害了她。
她痛得无法呼吸,却连喊都喊不出声。
男朋友倒是非常快,大概顶多一两分钟就结束了。
但这……只是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