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久没来咖啡店了。”
还是我先开口，声音干涩而沙哑，我啜了一口咖啡润润喉咙，嘴里泛着酸苦味。
“结婚以后就没有了，你就根本不喜欢喝咖啡，只是找个地方和我聊天而已。”没想到崔洁记得还挺清楚，与浓郁的咖啡相比，我更喜欢清淡的中国茶。
那时候约崔洁去咖啡店，无非就是恋爱期间无事可作的选择。
反正，恋人腻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是快乐的。
“今天我们也不是为了来喝咖啡。”
我自嘲地笑了。
好像不可能再有年轻时候那种心态，悠闲享受咖啡的美味。
剩下的，只有中年人的盔甲和剑拔弩张。
“你要谈什么？”
崔洁看着我，脸上写满了抗拒和防备。
我心里一阵悲哀，什么时候我们的夫妻关系变成了这样。我预感得到，只要我开始问，就一定是暴风骤雨，但我已经受够了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要死，也要死个畅快。
“那个人是谁？”
我直奔主题。
单刀直入。
毫无铺垫。
我已经失去了拐弯抹角的耐心，这样的谈话在我脑海中不知道已经进行过了几次，我只想听崔洁亲口告诉我。
“什么人？”
崔洁一瞬间有些慌乱，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冷冷地看着我。
“那个在qq上和你聊天的人，那个陪你去月亮湾的人，那个吃了我给你做虾的人。”
我不管不顾。
这时候也顾不上给文敏保密了。
在我说前两个的时候，我明显看到崔洁愤怒的情绪在上升，随时都要爆发，但我说到第三个的时候，她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怒火就没发出来。
她低下头，没有回馈。
我知道我赌对了。
我击中了她的软肋，出其不意地得到了一分，成功的发起了一次进攻。
——但我并不感觉到愉快。
接下来就是判决，是死是活，就在她下一句话里面。
我仿佛在万米深的海底，除了面前的崔洁，其他任何东西都融进了黑暗里，千钧的压力让我说不出话，无法呼吸，甚至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心肺传来灼痛感，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攫住了一样。
没有经历过这些人的，绝对理解不了这种等待结果的艰难时刻。
她还是没说话。
低着头。
我注意到有水从她光滑的脸颊的滴落，大颗大颗的，就掉在漆黑的咖啡里，溅起水花。
眼泪。
酸酸的，咸咸的，涩涩的。
这或许就是人生的调味料，每个人都尝过这种滋味。
我沉默着。
虽然有软弱的内心在催促我快去将她拥在怀里安慰，但我也知道，如果我选择了这么做，那我酝酿了这么久的灵魂发问又会得不到结果，又将错过这一次。
我们会表面和好，假装这件事过去了，然后我继续把毒刺装在心里，直到有一天再次爆发。
陷入一个恶性的循环。
而且这个循环的时间会越来越短。
我只能逼迫自己残忍。
对别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虽然她的痛苦我能感同身受，但我仍然需要一个答案。
没准崔洁就是太习惯了用眼泪或者愤怒作为武器来对付我，我就像是个傻子一样每次都举白旗投降，但这一次，我不会了。
我需要一个答案。
不管是好，是坏。
人总要清晰的活着，如果连最基本的情感都糊里糊涂，那简直不能算是人，只能算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崔洁的眼泪止住了。
她抬起头，冷艳如白色的梨花。
“张之哲，你是不是一直偷偷查我？”
这又是一次回击。
如果我在查她，那就是我不信任她，是在夫妻间的道德落了下风，我说话就没那么理直气壮，只能先道歉变得弱势，这样谈话的主动权，就又回到了她手上。
我并不想这么冷静地分析。
我一直觉得这是对待外人的手段——如果老丈人也能算是外人的话。
对自己人，对自己的妻子，血肉相连的亲人，不需要这么防备，想那么多。她说什么我只要相信就好，她做什么，我只要谅解就好。八壹中文網
可是一旦产生了怀疑，这种状态就不复存在了，毒瘤总会越长越大。
“我没有查你，都只是偶然发现，但只是种种疑点加在一起，不能让我不觉得怪异。”
我一字一顿地说着。
无懈可击的回应。
什么时候对妻子说话都得变得这么小心。
简直是比职场上的交锋，还要刀光剑影。
“我只是想让你解惑，并没有质问你的意思，这种困惑已经影响到了我的情感，我不希望夫妻头上总有那么一朵阴云存在。”
绿色的阴云，男人都受不了。
崔洁深吸了一口气，胸脯滚动，仿佛在挣扎着什么。
“你记不记得，我们婚前就说过，夫妻确实是一体，但是也都是独立的个体，需要保持自己的隐私。我希望我的生命中总有可以独享的角落，不被人强行揭开，我不想让阳光照进阴暗的角落，那会让人很难堪。”
“你当时，同意了。”
她看着我，眼光中的泪闪烁着弧光。
还在这里等着我呢。
没错，我记得。
当别的手段不奏效的时候，就开始翻旧账煽情。
“如果是你的隐私，我不会问。婚前的事，我从来没问过一句。”
我觉得我从没这么冷酷过：“但是这是婚后的事，我是你的丈夫，如果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那我会受到伤害。我有权利搞清楚，我有没有……被你伤害。”
被蒙在鼓里的老公是最悲哀的。
奸夫和他的朋友们都会在背后嘲笑他，甚至无关的路人都在怜悯他，心底又有一种暗自的得意，仿佛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而他，却一无所知的傻笑着。
只要想象到那种情景，我就没法忍耐，甚至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的痛。
崔洁露出了轻蔑的笑容：“所以归根到底，你就是怀疑，我是不是跟别的男人睡了？你就这点出息？”
“好！我就带你去见那个人！满足你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