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着做了弑君这等天理不容的祸事,叶景淮是真的很生气。
沉默不语地揽着云筠突破层层防御,旁若无人如出入无人之境般离开看守森严的皇宫。
一路无话。
云筠像只刚出生的奶猫被他拎在手里。
路边的景色飞快在两人身侧掠过,随着逐步远离皇宫地势越低,脚下的泥土松软潮湿。
芦苇丛生,蚊蝇嗡嗡的虫鸣声络绎不绝。
耳边有水流涌动,竹桨搅动水面渐行渐近。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怎么这么像她部署的逃跑路线。
扁舟穿过芦苇丛,蓑衣执桨冲他们挥手。
船夫撑着船桨靠近临岸边,“妹妹你坐船头哦~~~~”
确认过眼神,真的是她安排的人。
现代乡土歌曲,改编成粗犷而又嘹亮的山歌,愣是唱出了民族风情,可着实称不上好听。
“......”云筠羞耻地捂住脸,避开叶景淮投来的调侃目光,暗自庆幸自个还有人皮面具遮羞。
那头船夫没得到回答还在不停地唱着歌,直到靠岸也锲而不舍的重复设定好的暗号。
已经到了约定的时辰,河岸边也如期出现了与描述相符的人,可对方却迟迟不对暗号。
好心的船夫颇有耐心,以为云筠怕认错了人不敢贸然开口,把船停在她跟前,手里握着竹桨问道:“姑娘,妹妹你坐船头?”
对着船夫写满认真与专注的浓眉大眼,云筠面颊比刚才更红不去看旁边人的反应,“哥嗯你嗯嗯嗯......”像口里含了口浓痰含糊不清。
“什么?姑娘你再说一遍?”憨厚的糙汉子挠挠后脑勺。
线人没告诉过他,来人是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口吃啊。
“哥哥你嗯嗯嗯......”说清楚了前头三个字,后头又被她一口吃掉。
云筠真是求求这位大哥,在外人面前给她留点面子。
好歹她也是做了弑君这等酷炫狂袭吊炸天的大事的人啊!
啊!!!
大哥显然没有读心术,扣扣耳朵弹出耳屎,“你说啥?”
“哥哥你岸上走!岸上走!!!走~~~~~~”
云筠拎着耳背大哥的耳朵狂吼,惊起河边芦苇丛中的野鸭,嘎嘎嘎扇着鸭蹼溜了。
“噗嗤——”隐忍的笑声中带着撩人的尾音。
她吼完泄愤似地拽下两根芦苇,原地跺跺脚不管不顾地撇下叶景淮上船,撩开扁舟垂下的布帘坐进去。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幼稚!
被撇下的人对船夫道了一句多谢,从袖中摸出几锭碎银子强行塞到了憨厚大哥手里,这才撩帘盘腿与云筠并排而坐。
舟内空间并不算大,成年男子挤进来空间立马缩水大半。
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无情地丢在矮几上,云筠双肘撑在桌子上,腮帮一鼓一鼓地生着闷气。
庞大的阴影落在跟前,挤得她不得不往边上靠,让出一人坐的空间。
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叶景淮,云筠重重地挪着屁股远离。八壹中文網
其实说起来,暗号也是她自己设的。
当初设暗号时就感觉挺符合此时此景蛮好玩的,没想到真的说出口会这么难。
不仅难,还丢脸。
仔细想想好像每次碰上小侯爷,她的脾气都会不受控制暴走,明明平时不是这样的。
“乖。”男子雪松般怡然的气息占据云筠身体的每一寸,大手顺着她披在肩后的长发。
反正跑也跑不掉,索性放弃抵抗。
云筠埋头在叶景淮的肩颈处,听着他跳动有序的有力心跳,他们好像在此刻融为了一体。
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圈,云筠闷闷地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她背着他做了这么危险的事,已经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
“没有。”
得到的答案并非想象中的狂风暴雨。
云筠以为他还在生气,掌心抵着结实的肩肉微微退开,仰着小脸去看他的表情。
叶景淮顺从地松开她,眼神坦然任由她打量。
从他的眼中,云筠看不出一丝勉强,但刚才的愤怒绝对不是她的错觉,“那你为什么生气?”
既然不想知道理由,又为什么独自生气。
叶景淮既无奈又复杂,捏着她的软和的小手把玩,“如果行动很危险记得告诉我。”
他承受不起死亡的代价。
一席话听得云筠心底泛起异样,有所猜测却又无法断言,凝着浅色的瞳孔,“你都知道了。”
她早该想到的,作为小世界唯一的bug,所有的事都很难逃过小侯爷的鹰目。
“我在等你开口。”叶景淮有些落寞地垂着眼,其中寂寥如无垠的旷野,是空无一人的悲哀。
“只要你想,我会是你手中最好的剑。”
最好的剑。
云筠的指腹攀附上叶景淮艳丽的容颜,宛若大丽花般致命夺目的面孔似乎真的带着令人迷恋的毒素,侵入神经无法自拔。
曾经她想把文静打造成所向披靡的利刃,为此着实付出了不少心血,才将将打磨出雏形。
如今却有一人告诉云筠,甘愿做她手中的剑。
她缓缓靠在叶景淮的胸膛上,扑通扑通的心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强壮有力又只为一个人跳动。
“你不必如此。”云筠喃喃自语。
小侯爷生来就在权力高峰,凭着他一身本事,没必要为了她屈于人后。
他生来就该万众瞩目受众人朝拜,是小世界长虹贯日的艳彩。
云筠自认即便立场对调也绝对不会甘心沦为他人的陪衬,更不会以此来要求他人。
叶景淮闻言,替她顺着发丝的动作微滞,掌心搭上云筠的香肩,“我只是遵从自己的心。”
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只想得到你。
不论是强抢、掠夺还是霸占,都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阴暗的思绪在眸底翻涌,叶景淮不断收紧手心的力道,他总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一种只要松手怀中人就会消失的直觉。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会后悔做她身后永远无法普照大地的暗月。
“太阳,一个就够了。”
他心爱的姑娘,自当做那翱翔九天的凤,便是那尊贵无双的位置,也当得起。
耳鼓被叶景淮咚咚的心跳声震得发痛,心与心贴紧交融的两人终于心意相通。
云筠仰头窜起在他的嘴角落下轻吻。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收回之际被人钳住下巴。
揉着云筠唇下的软肉,叶景淮眸色幽暗,“这么一点点,可不够啊......”
眸底酝酿的漩涡几乎将她吞噬。
瞳孔倒映出放大的俊脸,温热暧昧的呼吸喷洒在云筠的脸上,情难自已深陷那双惑人的浅褐色中。
薄唇与樱粉近在咫尺。
船身一阵晃荡像是底部触礁,云筠失去平衡向前扑,横跨在叶景淮身上,指甲勾到了小侯爷的衣衫,散散地敞开露出里头骇人的刀疤。
身下的人如墨的发丝滑入衣领,妖艳的脸笑得勾人,像书中吃人的精怪,在暗夜中无声绽放致命的芳华诱惑行人。
他扶着云筠的细腰,丑陋的刀疤未能减去半分姿色,就连狼狈倒地的模样也赏心悦目,闲闲散散地望着坐在身上的小人。
云筠缓缓低头吐气如兰,似有若无的蔷薇香混着女儿家独有的芬芳贴近,却在相触之际偏头。
柔软擦过沾染夜幕凉气而冰凉的薄唇。
无视叶景淮难得一见的愣怔,云筠飞快起身逃离。
开什么玩笑,之前的晕船经历她还记忆犹新,现在还有外人在,就更不可能让小侯爷得逞啦~
叶景淮只愣住了一瞬,随后起身追着她出去。
今夜月色正好,是难得一见的盈月。
那个逃离的鬼精灵立在船头对他巧笑嫣兮。
“快来~”小手探出袖口招呼他过来。
云筠不由分说地抓起叶景淮的手,手心朝下摊平,又神神秘秘地掏出在岸边折下的芦苇。
灵巧地围成小圆,摘除多余的部分打了个小结。
歪歪扭扭,丑得出奇的草戒就做好啦。
丑丑的草戒套在修长漂亮的手指上,除了暴殄珍物无法用其他词形容,但能做成功云筠已经很满意了。
“在比边塞还要远的地方,那里的恋人成亲时会互相为对方戴上戒指,寓意为套住爱人的心。”对着叶景淮不解的神情,云筠耐心地解释道。
她是要做女帝的人,和叶景淮不会有任何形式上的结果,正巧看到芦苇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法子。
叶景淮不知听懂了没有,盯着指关节丑丑的草戒沉默。
捡起甲板上被云筠弃用的半截芦苇,学着她刚才的手法做了个素圈,末了打了个漂亮的结。
比她做的那个好看太多了,甚至能用云泥之别来形容。
“还给我!”云筠恼羞成怒了,作势要夺回草戒。
会做不早说,肯定是在羞辱她。
叶景淮一边把手举高高,一边虚托着云筠的腰防止她不小心跌下船只。
云筠踮着脚尖不依不饶。
“我很喜欢。”
听者红了耳廓,傲娇地收回手。
叶景淮贪婪地端详着女子比花还娇艳的艳色,攥住不安分蠕动的小手,缓缓把素圈套在云筠的指尖。
圆月为证,天地为媒。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