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筠亲眼看着长公主府的下人钻帘进了古亭,陆续有人接引,可以绕过宴厅走小路。
看来短暂的闲暇时光即将结束,很快赏菊宴就要进入下个阶段,但她兴致不高。
“文妹妹。夏菡久不归来,我这做姐姐的有些担心,容我先行退下寻她回来。”云筠寻了个合适的由头,向文静说明离场缘由。
换做往日小县主必定挖苦刁难一番才肯放人,可短短半日云筠在她眼里就变成了会吃人的美女蛇,稍不留神便会被毒牙咬中。
对方整治人的手段连号称京圈小霸王的文静都自愧不如,摆在她身边的定时炸弹主动离开。
文静点头如捣蒜,“姐姐别客气,把这当自己家,想去多久都行。”
最好别回来了。
“芸香,我们走。”
得到了主办人的肯定,她使唤着婢女安然离场,顺着方才云夏菡离去的方向漫步。
“是。”芸香扶着云筠的小臂。
主仆二人根本不知道云夏菡到底去了哪,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公主府后院闲逛。
路越走越窄,所通不明,云筠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芸香有些纳闷,“小姐,可需要奴婢去打听一下二小姐的踪迹?”
再这么走下去也不是个事,怕是连宴厅的路都找不到了。
“不必,你在这守着。有人来了记得躲好,不要被人发现了。”
她嘱咐芸香在原地留守,自己继续前行。
找云夏菡不过是临时托词,云筠才懒得去找蠢猪,和蠢猪在一起久了会被同化的。
辅路废弃已久杂草丛生,她拎起裙摆,小心避开叶带锯齿的爬墙虎,免得回去被人看出端倪。
原主和文静儿时还不像成人后势如水火,两个小娃娃在公主府玩捉迷藏时,发现这有个荒废的院子,眼下小院倒成了云筠偷闲的好去处。
七绕八拐终于成功抵达废弃宅院,根茎粗壮的银杏树盘踞在此占了大半空间,疯涨的绿植盖住墙头。
入眼皆是碧翠,俨然如森林女神的摇篮。
许是多年不见天日,院里的小池塘早已干涸,屋顶破了个大洞,不时有瓦片坠落。
屋里不能再去了,云筠盯上了院里的摆件。
她走近银杏树下的石质桌凳,总共一桌三凳子,却只有其中两张凳子上积了厚厚的灰尘。
食指指腹沿着桌面滑过,她看着白净如初的手指不说话。
石桌和脚前的凳子是干净的,证明有人来过。
大拇指与食指并合揉搓,并未生成灰屑,说明这个人很有可能在云筠到之前还在这,不然桌凳不可能没有落尘。
她拔下头顶的簪花藏在袖中,“可是有人在此?能否出来一见?”
无人回应。
院内景象一览无余,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但云筠相信自己的判断,逐步逼近岌岌可危的破败房屋,袖中簪花蓄势待发。
长久失修的木门发出老旧的痛吟,屋内蜘蛛网遍布,网格完好无损不可能有人无损越过漫天蛛网进入其中。
奇怪,居然没人。
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放松脑海里紧绷的线,云筠又回到石凳前坐下,检查裙摆可有留下痕迹。
她的衣裙由蚕丝所制,稍不留神就会刮丝,好在云筠的行动颇为谨慎,衣物仍然完好如初。
初秋的风没有夏的闷热也没有春的生机,恰到好处的凉爽沁人心脾。
泛黄干枯的银杏叶铺满地面,鞋底与叶面相抵,细微的响动清脆入耳。
雾蓝裙袂失去主人的支撑,洋洋洒洒地躺在金色地毯上,美人倚着石桌半阖着双眼,呼吸近乎平稳,胸口微微起伏。
她昨晚扛着成年男子的遗体挖土埋土,又跟轩辕恒及他的爪牙打了一架,虽说是云筠单方面压制,也废了不少体力。
回丞相府仅仅睡了一个时辰便被唤醒参宴,清早刚进公主府被文静抓去比试,还要分神盯住云夏菡。
重重压迫下,云筠早已疲惫不堪,不然也不会临时退场。
秋风打落银杏,扇形叶片在空中旋转,裹夹着陌生的气息擦着云筠的鼻尖滑落。
接住飘落的银杏叶,叶片边角还带着翠绿。
云筠睡意全无。
还有一个地方被她遗漏了。
她的视线从叶片转移到银杏树粗壮的根茎,越过树身继续朝上,瞥见一片紫色的衣角。
男子手肘垫着后脑平躺在树身与枝桠的交界处,绛紫色的外袍自然顺着枝干垂下,未被冠起的披发如墨。
他闭着眼,鼻尖顶着调皮的银杏叶,日光洒落在男子的肌肤如透光的上好羊脂,棱唇带着健康的粉。
似乎是感受到陌生的视线,他的眼皮动了动逐渐睁开眼,身体还维持着半躺的姿势。
眼帘低垂望向下方,恰巧与地上的视线对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