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的笑意减淡,嘴里的糖球发苦,云筠望着他轻声唤了句,“师兄。”
话语中不复从前的亲近,多了几分疏远。
放下手里的竹签,没了吃甜食的兴致。
本不想搭理,可思及凌云集结师兄弟剿灭鬼面山魈之事,她又重新开口问道:“师兄可知那鬼面山魈躲到何处了?”
系统并未提示云筠任务完成,证明夜莺定然从凌云手下脱逃,只是不知她会以何种方式再次现身。
“死在了众派围攻下。”
凌云斩钉截铁的回应令云筠目光微凝,系统不可能出错,唯一的可能只有夜莺在众目睽睽之下假死脱身。
想要骗过各宗精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
她顶替了其中某位弟子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只是可怜了被夜莺冒名顶替的倒霉鬼,做了仇家的替身人偶死在各宗群攻下。
眼珠子一转,云筠继续追问:“师兄可还记得同行的有哪些人?”
凌云沉吟片刻,摇摇头回应道:“不记得了,左右不过是内门的师弟妹。”
即便师出同门,他也不会刻意关注同行者。
云筠也知晓师兄冷淡的性子,不再搭腔。
指尖捻起茶盏,眸子低垂,扑朔的睫毛打下阴影遮住泛滥的情绪,茶水溢出而不自知。
滚烫的茶水沾湿指腹,热度传递,她这才放下茶盏,手肘置于茶几之上,圆润的指甲轻轻敲击桌面,水珠顺着指腹在木桌上留下淡淡的水痕。
云筠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夜莺绝对逃不过剧情的大手,眼下极有可能就隐藏在玄青宗内。
灵光如线接起中途断截的剧本,被她拨乱的情节又重新归回原位。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不明方向的怨毒视线穿越人海投在云筠的身上,令她有种被爬虫盯上的错觉,冰冷潮湿的粘腻感覆上心头。
云筠恍若隔世,猛地抬头追寻着视线。
对方似乎有所察觉,隐匿在众弟子间斩断联系。
刚抓到的线索戛然而止,但有一点云筠可以肯定,夜莺已经潜入了玄青宗。
敌暗我明处境极差,这意味着她的一举一动都将暴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自己却对夜莺一无所知。
敲击木桌的指甲停滞,云筠掀起玩味的弧度,清丽的眼眸浮动着趣味,像是筹划猫捉老鼠游戏的猎人。
无论如何玄青宗都是她的主场,夜莺潜伏进来了又如何,见了她不还是得毕恭毕敬地行礼叫声师姐。
没什么比向敌人屈膝来得打击更大了。
以夜莺自命清高、唯我独尊的个性,恐怕比杀了她还难受。
况且云筠可不觉得,以夜莺如今的修为能伤得了她。
她很好奇。
失去了灵镯的帮助,夜莺究竟能靠自己走到何种地步。
“师妹,鬼面山魈之事可是有什么不对?”凌云见她久久不语,面上还带着令他琢磨不透的笑意,察觉到不妥。
往日他不会为云筠的态度所左右,但此刻凌云却不自觉地被她牵引,连她手上的小动作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慎被师兄看出端倪,云筠却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随口敷衍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情。”
凌云看出她的不耐,不再追问。
未持剑藏在衣袖下的指关节捏得发白,心口空落落的像没有神智的提线木偶,他有些不明白身体的反应。
眼神空洞地凝着近在咫尺的红衣女子,与以往一般无二的娇艳容颜,空荡的胸口却因她逐渐盛满欢喜。
她好似一捧火,而凌云则是扑火飞蛾的一员,灼烧的烈焰温暖他早已冻住的冷硬身躯。
他动了情丝,再也不能以平常心对待云筠,淡漠的目光染上温度,死水初融化冰。
云筠压根没分给凌云丝毫关注,全然沉浸在与夜莺对峙的策划中,躲在她空间芥子里的红蛇却没那么平静。
冲破符文禁制,瘦小的蛇身演化成普通蛇类的大小,如绳缠绕盘旋,占有欲极强地固住云筠的细腰,从她的后颈探出蛇头。
“嘶——”金色的瞳孔竖起,对凌云亮出尖牙,猩红的信子吐露,蛇身微弓蓄势待发。
灵力引剑出鞘,光亮的剑身倒映着红蛇,凌云竟然从这畜生的金瞳中窥得了属于人拥有的情绪。
他莫名感到威胁,剑尖指向蛇头,犹如锋芒在背。
云筠大眼中闪着欣喜,略带安抚性质抚摸着小红光滑的蛇皮,望着凌云的目光里夹杂着谴责,“师兄,把剑放下。这是我的契约兽小红,你吓到它了。”
自从红蛇在幽冥潭喝了她的血,一人一蛇建立起了冥冥的联系。
可惜小红由于“化形失败”元气大伤,呆在空间芥子中休养了许久。
今日再见到陪她度过枯燥修炼时光的伙伴,云筠心情不错。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郁结,凌云生硬地收剑入鞘,对师妹宠爱红蛇的行为颇有微词。
尤其在见到红蛇挑衅似地爬上云筠的肩膀,金瞳裹夹着似有若无的讽刺后,心中的怒火攀登至顶峰。
周身冰寒如有实质,对着云隐恭敬行礼,锦袍在空中划过优美的轮廓,头也不回的走了。
以为师妹还会一如既往的追上来,恳求他的谅解。
云筠才不甩他,爱咋咋,臭男人哪有小红可爱。
捻着糖渣左右摇晃,一双金瞳目不转睛地跟着她的动作移动,硕大的蛇眼透出渴望。
倒是云隐盯着逗蛇逗得不亦乐乎的闺女摇摇头,被人追的和追人的调换了位置,有的瞧喽。
大掌捋着胡须,不经意地瞥了眼软若无骨环在云筠身上的红蛇,对它有意迎合云筠的行为不置可否。
深深地凝着它那双标志性的金瞳,似乎透过它的蛇瞳望着什么人。
云隐看破不说破,抿着茶盏品味君山银针的芳甜,院内桂花正当季,自有鸟虫闻香来。
茶香在口中四溢,余光触及闺女的衣物顿住,“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有些像云筠娘亲当初与他成亲时穿的衣物,在人间应是被称为凤冠霞帔,女子在婚庆嫁娶时才穿。
云筠把糖球掰开分成两半喂到小红的蛇口,闻言侧过身子正欲向掌门爹爹解释洛镇的来龙去脉。
殿下擂台又传来长老不古的叫喊声,“云筠对阵蓝翎儿。”
“爹爹,我先去比武了。”
有架打别提有多开心了,嗖得一下原地消失。
得了,云隐算是明白了。
每次和闺女没讲上两句话,必然有不长眼的前来打搅。
落座在他正下方,某·不长眼的弟子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视线又止不住的频频投向擂台的红衣佳丽。
云筠刚落脚在擂台正中,敌手名叫蓝翎儿的师妹气势汹汹,字语间咄咄逼人,“云师姐怕是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暗指方才她与赵词的比试不公,大有替他打抱不平的含义在。
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