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知道山匪眼线通天,怎么敢亲手绘制舆图?怎么敢让他们找上我?”
“你这是要把慕家十几口人拖下水,只要一个不慎,我们将难逃灭门。”
话说到这里,慕念念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
她知道事情一旦被发现,死在前头一定是慕家。
可是能怎么办,就这样一直怕下去,一直让永城的姑娘战战兢兢活着。
永城的姑娘已经越来越少了,她亲眼有些孕妇一看生下姑娘,哭着捂住孩子的嘴,亲手让孩子重新投胎,免得活着受罪。
那一幕太可怕了,只要想想就全身发寒。
慕念念垂下头,神情哀痛。
“爷爷,我没办法,当我坐上花轿的时候,我感觉天都塌了,我在想以后永城的姑娘家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会不会都不敢生女儿了?”
“我们所有人都怕山匪,怕到不敢说一个不字,就是因为我们都怕,怕死,怕被报复,所以我们会一直被山匪控制,将永远逃脱不了。”
慕念念走到慕爷爷面前,异常认真。
“爷爷,我认识一些人,他们在很努力想救我们,他们在为我们而战,为我们身犯险境,他们愿意付出性命,也要保护我们。”
说着,慕念念说不下去,想到去探路就没回来人,眼睛瞬间红了。
她问过去探路的人怎么回来时人数变少了。
他们回答说去执行别的任务了。
可他们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闪烁的,还带着一闪而过的悲痛。
她知道没回来的人再也回不来。
也知道他们不想告诉她真相,是怕她心里难受,所以她装作相信了。
那些天的经历让她感触良多。
他们都知道危机重重,却一步也不曾退缩,甚至没有露出一丝怯意。
看着一个个为之努力的他们,看着那一张张也就二十出头脸孔,她就在想他们是带着多大的使命感才会不害怕。
还有那些没回来的人明明很年轻,明明跟永城的百姓没有任何关系,却为此付出性命。
无亲无故的他们愿意为了永城百姓牺牲,为什么永城百姓不愿意为自己家人儿女而开始反抗呢?
想到这儿,慕念念抹了眼角,红着眼坚定地望向慕爷爷。
“爷爷,这么多年,有很多人企图过来救我们,可他们没有得到我们的支持,甚至遭到百姓的阻拦,有些百姓还把剿匪计划泄露给山匪,害得那些官兵死的死伤的伤。”
“爷爷,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是来救我们的啊,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到底为什么……”
慕念念哭了,哭着说出心中的哀痛。
为那些失踪的士兵,为受伤的他们,为餐风露宿的他们,为身涉险境的他们。
她真的很生气,生气他们的牺牲给了恩将仇报的百姓。
看着那张哭了的脸庞,想到永城的现状,想到她刚才的控诉,慕爷爷有些狼狈地扭过头。
十几年的荼毒,永城百姓早已被山匪吓破胆,他们相信山匪战无不胜。
最可怕的是山匪知人心,他们不会做超出百姓承受范围的事,百姓的所有损失都控制在能承受的范围里。
就像他们定期选一个姑娘上山一样,两三个月一个,一年四五个,听起来不多。
他们会杀人,可对于老实百姓,他们从来不会动。
不过他们会时不时下山,做一些让人害怕的事情。
有家人的狗冲着他们狂吠,结果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开膛破肚。
有人的马车不小心碰到他们,他们会笑嘻嘻当场分马肉,血溅了一地。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百姓:别动歪脑筋,要不然死无全尸就是下场。
这也是这么多年朝廷派兵却没能剿匪成功的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原因是:这里的百姓已经没了血性,个个贪生怕死。
被欺压太久了,不仅腰弯了,连膝盖都跪下了,所以连挺起腰杆子反抗山匪的事情都做不到。
就像上个月守将被杀,动手的人确实是山匪,递刀的人却是城里的百姓。
也不知道守将被杀时看到百姓背叛,是何种心情。
也不知道被救百姓在背叛时是否难过?看到身首异处的守将时会不会日日做噩梦。
救人者反被杀,何等的悲哀!
想到这儿,慕爷爷转头正视眼前十六岁的慕念念。
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长相无害,四肢纤细,身形单薄,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可她眼神坚定,眼中没有畏惧。
看来这些天经历不少事情,或是认识了什么人。
看着这样的她,他这个当爷爷总不能畏畏缩缩当孙子。
“你说得对,别人想救我们出火海,把手都伸进火里了,我们总不能不伸手,让人家活活烧死。反正我一把老骨头已经没什么活头了,说什么也要为你们这些小的拼一拼。”
听到前半句慕念念觉得欣喜,可听到后半句,她笑不出来了。
“爷爷,你说什么呢?以后不准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慕爷爷一笑“好,听你的以后不说了,爷爷还要看着咱们的念念丫头嫁一个好郎君呢!”
好郎君!
听到这话,慕念念神情一顿。
这一停顿清楚落在慕爷爷眼中,引起他的深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