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怜!”
“师姐!”
没有空出反应的时间,夙虞飞速向她瞬移而去,但不知从哪儿来的无形格挡,竟阻拦了他,让他停顿下一秒。
但这一秒,足以让距离更近的江行瞬移到应怜面前。
两道吼声齐响,应怜一时间分不清方向,她反射性地紧闭上眼。
倏然被人抱紧,应怜猛地睁开眼,眼前还未清晰便恍然起来,她被那余震震得不住后退,直砸在木门上。
嘭——
肩背如被捏碎了一般,痛得麻木。她皱紧了眉,察觉到怀中有人,她顾不得伤势,赶忙低头朝那人望去。
只见江行原本素蓝的道袍被鲜血浸染,那血色不断扩大,占领了大半净色的衣袍。
箭矢没入他的腹部,那黑气更是将他砸得周身齐骨碎裂,软得没有支撑起身体的力量。
他的身体抽搐着颤抖,那抖动的弧度牵连了应怜,让她也随之不住颤抖起来。
“师弟。”
“阿行。”
她抬起手,却不敢碰他,那沾染了血色的手悬于半空轻颤,久久找不到落点。
江行歪歪地躺在她怀里,做不到抬头看向她,他直视着阴暗的天空。
“师,师姐,夙,夙,夙虞他……”
他不过试图动动手指,却发现那简单的动作难到不可思议。
“阿行,你,你别动,我给你医治,给你医治。”
不过是这样一句话,她心里的梗塞连通出咽喉的哽咽。
忙不迭从储物戒里找出一堆丹药,但看着他如破布一样的身体,她却不知道要从何处落手。
此刻,她像是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不,不要……”
他的声音微弱难闻,空气掩藏下,细弱得根本听不到。
应怜赶忙低头,侧耳靠近他。
“不……信……他……”
话未成形,他好不容易微翘起的手指落下,却没有划出一个完整的弧度。
男子的气息四散开来,融于空气中,不多时,又冷却下来。
泪珠猛地砸落下来,应怜直视着前方,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原来,预言里,死在她怀里的人,当真是江行。
预言就是预言,无论她如何防备,却依旧,躲不过这一劫。
江行,终究还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死去。
愣愣地低头,见他白净的脸被血液染湿,她抬手,轻轻抹去那成股的血液,却不能让他的脸恢复干净。
“好。”
“我不信他。”她轻声开口,只是呢喃。
鼻子酸得难受不已,眼眶里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又控制不住地落下。
耳后如被芒刺所蛰,她心里的桎梏瞬间散去,只余伤痛。
手腕一刺,看着已经褪去了绯色的蛊花,夙虞知道,他的梦,醒了。
顾不得伤势,应怜奋力地撑起身体,将江行残破的身体圈抱在怀,踉跄着向外走去。
不远处,夙虞如同静止。他的脚步如被冰冻,这一刻,他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这一步。
“阿怜。”他轻唤。
应怜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她将江行的头轻拢在自己肩头,又奋力迈着尽量沉稳的脚步,朝外走去。
现在的江行,已经经不起任何颠簸。
她要,送他回家。
果然,谁也不应该来这里。
这里,就是葬骨之地。
与夙虞擦肩而过的一瞬,她的眼里,没有外物,也没有他。
他没有抬手拦她,因为那没有用。
……
阴冷异常的夜。
呼——
寒风裹卷着,发出瘆人的呼啸声,如冤屈之魂在低吼着诉说不甘与伤痛。
夙虞坐在正殿鎏金座下的阶梯上,他那身烫金黑袍褶皱起来,少了些摄入的气势,多了些颓丧的阴郁。
风吹过,吹动他高发冠上细长的毓流苏,灯光下,分明闪着微光,却又黯淡不已。
她定然不会回来。
可是,有些话,他必须亲口告诉她。
时间被拉得异常漫长。
已至深夜,气温更低,如透骨的芒锥。
心脏麻木,他不知道那是被寒风冻住了,还是怎么的,他现在,是前所未有的迷茫。
突然,大殿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
她的衣袍沾染了鲜血,没有厚斗篷的遮盖,内里轻薄的衣裙层层翻飞,隽美得像是一个他不会见到的朦胧美梦。
她迈步,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清楚那不是幻觉,夙虞在她将要走近时站起身。
她在他三步远外顿住脚步,隔着寒凉的空气,静静地望着他。
她面上冷到没有一丝温度,似乎比这夜好要冷上三分。
“和离吧。”
若不和离,她永远都会被冠上夙虞之妻的帽子。
姻缘石内相融的血不断,他们之间的联系永远也断不了。
只要摔碎姻缘石,那便是和离。
简单的三个字砸落到他心里,让他整颗心都为之震颤。
“阿怜,你信我,是江行要对你出手,我才会对他出手的。”
他忙跨步上前,解释着,也试图拉住她。
“而且,还有人暗中助推,让我无法……”
“够了!”
“我不想再听你多言。”
应怜后退着避开他,与此同时,冷喝出声打断,再看向他的视线,可谓冰寒。
“他已经不在了,你又如何,再议逝者。”
明知道她不会相信,但听到她这样冰冷的话语,他还是如坠冰窖。
他一步迈近,抬手掐住她双臂,“我没有说谎,是他暗中对你出手……”
啪——
她一把推开他,一掌毫不留情地扇在他脸上,直将他的头打侧到一边。
衣袍簌簌,擦过他的脸,打得生疼。
这一声过后,整个空间静了下来,凝滞得犹如冰冻。
内里的皮肤被牙齿磕破,淌出的血自他嘴角溢出。
应怜放下了手,将指尖的颤抖藏在身后。
“和离。”这一声,坚定得不容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