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我最近有事要出去一段时间。”应怜看了眼像往日一样坐在一旁磨药,默不作声的少年,轻声道。
夙虞顿住了磨药的手,抬头看向她,“何事?”
应怜看着他带着疑惑的明澈眸子,自然也编不出什么谎话。
她垂眸,“小事。”
夙虞能发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其实他知道,她已将至元婴修为,应当是要渡雷劫了。
他垂头,重又将注意力放在手上的活,他没有多言,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之后,又低下头,开始细细研磨那些药材。
垂落下的碎发遮住了他阴翳的眼眸,以及他眸中异样的色彩。
他希望她能告诉他有关她的任何事。
应怜静静地看了他许久,见他的神色和动作皆没有异样,她放下心来。
*
轰——
应怜赶到珩樾仙山外的平定山时,那一片的天空已是阴云密布,翻卷的阴沉浓云中闪过阵阵亮紫的雷丝。
狂风愈烈,卷携着树枝与乱石横飞,少女的身影在混乱中显得越发瘦小单薄。
她的衣袂被烈风打起,原本绵柔的布料瞬间化为利鞭,带着重击的力道打在她的身上,划出道道红痕。
发丝狂卷,凌乱如水中化开的浓墨,她因着这遮面的黑幕而视线不明。
像是感觉不到这些外界因素给她造成的不适之感,应怜只如松般地挺直站在原地,细细地感应着随时可能朝她打去的雷柱。
平顶山上的异动不小,极易被其周边大小宗门的修士所感应到。
“诶,这天怎么突然暗下来了。”一弟子疑惑道。
“我看这异样的雷云,应当是有人在渡劫啊!”
看看平定山上剧烈翻滚的乌云,以及猛闪的雷线,一人面上微沉,“没错,能引来这样强烈的雷灵之气,应该是元婴雷劫。”
身边的两人闻言,震惊了。
又一个元婴期修士横空出世,也不知道是哪个宗门或是哪个家族又多了一位强大助力。
珩樾仙山,聚雾峰顶。
正在悬笔落画的沈池越在感受到不远处强烈的雷劫时,顿住了作画的手。
墨水凝聚,顺着根根上好的狼毫滑落,而后自豪尖滴落,在白纸上晕染出一团浓烈的墨团。
他自是在应怜从琼极秘境回来之后就察觉到她的修为已达临界点。
只不过,她没有主动对他提起,他也就没有多问。
想到这儿,沈池越自嘲一笑。
应怜没有亲人,只有他这个师傅,他曾一直以为他是与她最为密切之人。
但眼下看来,他心里所谓的上位者尊严,比她更重要……
他放下笔,站起身朝外走去,隔着层层暗沉的空气遥望着她所在的地方。
平顶山。
轰——
又是一道剧烈的雷鸣,察觉到直击向天灵盖而来的剧烈雷卷,应怜拧紧眉,赶忙聚集强大灵力为结界护盾抵挡。
嘭——
雷击被结界削弱了三分之二,余下的三分之一直落到她的背脊,五脏六腑移动般的震颤与疼痛袭来,她“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来着两道雷击下来,到第三道雷击时,她的脚步已然虚浮,险些没能站稳。
元婴雷劫有九道,三道为一阶,越到上数,雷劫的暴击伤害越重。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已经熬过了第八道雷劫,眼看只剩一道雷劫,不久就能渡劫成功,她却已经脑袋昏沉。
她奋力地甩甩头,试图将脑中一阵胜过一阵的剧烈眩晕挥去。
一个踉跄,她脑中黑了一瞬,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摔倒在地了。
口鼻中的鲜血不断涌来,她只觉得浑身就像是被拆卸了重组一样,疼得撕心裂肺。
她曲了曲手指,试图撑起身体站起,然而却是徒劳。
感觉到浑身无力,应怜苦笑。
没想到,这雷劫比她想象中的要急猛。按理来说,元婴雷劫不至于让她用尽底牌后还落得如此狼狈,也许,是因为她的某些过失触犯了天道。
现在这样的境况,她能渡过元婴雷劫的概率,极小。
最后一道最为剧烈的雷击灌顶而来,应怜反射性地闭紧了眸子。
然而她想象中的、毁灭般的攻击并没有袭来。
尽管脑中已是强烈的昏沉黑幕,她依旧能清晰到感受自己被人按紧在怀里。
她还没有抓住那熟悉的怀抱,就失了意识。
落到半空的雷劫在察觉到非渡劫者的气息时,瞬间化为三股与原来一样强烈的雷柱。
天道的规则,渡劫者必得自己经历至少八阶雷劫才算渡劫成功,若有非渡劫者相护,那非渡劫者必得承受三倍雷劫。
如同飓风般袭来的雷灵瞬间爆裂开来,带着毁天灭地的势头。
霎时间,乱石飞卷,隔着老远,亦能感受到那阵摄人的暴击。
吼——
电光火石间,祟气化成型的黑龙翻卷着而来,以庞大的身躯裹着下首的两人。
与此同时,少年周身浓烈的煞气炸裂开来,回击着穿破祟气的雷击。
饶是被削减过后的雷柱,亦能将他击得身形不稳。
珩樾仙山。
察觉到这样浓烈的煞气和祟气,沈池越拧紧眉。
除了那个人,他还没在其他人身上发现过这样强大的邪祟之气。
想到什么,他的眉头油往中间拢了拢,落下一片霜雪。
一阵风吹起他的白袍,清冷仙尊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雷劫散去,四周已是风平浪静时,夙虞擦了擦嘴角粘稠的血。
胸中气血翻涌,他像是感受不到周身已近麻木的疼痛,低头看了看已经虚弱得面无人色的少女。
他曲臂用力将她抱起,却在迈出第一步时察觉到了靠近这里的、属于沈池越的气息。
略一迟疑,他弯腰,把应怜放在地面,而后扶胸踉跄着朝林子深处走去。
现在的他,根本无神对付沈池越。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害怕她厌恶他的样子。
沈池越冷着眼眸来时,朝四周望去。残余的祟气和煞气留在原地,带着阴冷透骨的寒意。
没有发现可疑的身影,他凝心聚气,用神识扫视着这周围,却发现了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少女。
他猛地顿住,顾不得再追击那邪煞之气的来源,他瞬移到应怜身边,见她周身染血,沉寂得如同死亡一般,他心头一震,而后抱起她赶回珩樾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