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内室后,应怜指了指矮几旁的一个蒲团,示意他过去,“你先去那儿坐着吧。”
夙虞闻言,一声不吭地走到矮几旁,而后盘腿坐到那蒲团上。
见他已经坐好,她一边往一旁放置着药物和绷带的架子走去,一边对他道:“把衣服脱了。”
少年闻声稍顿,不过片刻后便已经利落地脱去了上半身的衣袍,露出带着很多细小伤痕的身躯,那些伤口虽不算大,但密密麻麻地,看起来有些瘆人。
应怜拿着烈酒和白布走到他身边,之前有着黑袍的遮挡,她没看出来,他身上竟有这么多伤口。
她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走到他身后。
她不觉想起之前她为他修复经脉时的情景,她不过是靠近了他些许,他就如同受敌的恶狼一般,恨不得转过身来咬她。
而现在的少年,没有一丝一毫地抗拒与谨慎,就像是温顺的羊一样。
这种信任,不太像是能装出来的。
她拿出一小块干净的棉布,沾湿了酒液后,细细擦拭着他的伤口。
看着冒着细沫的伤口,她都能想象到那种针刺般的疼了。
她不止一次感叹他心性坚韧。
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想到他曾经历过的种种不好的遭遇,她心里泛起涟漪,那涟漪荡出圈圈水纹。
她不觉放轻了手下的力道。
夙虞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刻意放缓的力道,他拉下了眼帘。
其实这样的疼痛于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一般。
他曾经受过的疼太多了,多到他都已经忘了正常人面对痛楚时的反应。
在她之前,从未有人会在意他的感受,也从未有人对他手下留情。
他想,他应当是用尽了所有的运气,才能遇到她。
不久,应怜为他的背部消好毒,她将手绕到他身旁,“把我之前给你的药膏递给我。”
他从怀里掏出她不久前给他的药,而后将其递给她。
应怜接过药盒打开,用右手食指抹了点,然后轻柔地往他后背的众多细小伤口抹去。
微凉的触感传来,细弱的疼痛中混合着轻微的痒意,少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而绷紧了背脊。
注意到他的异样,她停下了手,“是太疼了吗?”她问。
夙虞摇摇头,顿了顿,又点点头。
应怜:“……”
她只以为他是疼的,故而又放轻了手上为他擦药的力道。
原本细微的痒意愈强,嗅到了她身上那特有的馨香,他只觉得那种痛痒强得有些难耐。
他不觉喉头滚动。强忍着身体莫名而来的异样。
应怜全然不知道他所想。
修仙界没有酒精,害怕烈酒挥发,更加削弱其消毒效果,她手上的动作快了些,没过多久,就已经为他擦好了药。
“好了。”她说完,惯性地朝他望去,却见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怀疑他是因为破伤风感染引起的发烧,她心里一沉,刚准备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试温,却见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如临大敌的模样。
应怜疑惑地歪头看向他,“你怎么了?”
夙虞看着她的清澈的眸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过激了,他又迅速放开了拉住她的手。
“我没事。”他眼睫轻颤。
应怜看着他面上明显加深的熏红,以及他绯红的耳畔,她疑惑更甚。
“你这。”她指了指他的脸,手指偏移,又指了指他的耳朵。
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燥意越重,他有些急切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我,我是热的。”他一边说,一边拢了拢自己的袍摆,借此遮掩。
想到已经入夏,外面确实挺热的,她心里松了松,而后站起身。
“那你学着刚才我的用药手法,处理好其他伤口吧,我去为你找几套新的衣袍来。”
说完,她就朝外走去了。
应怜走后,整个内室安静了下来,知道她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他松了一口气。
无法忽视心里那将要冲破桎梏而出的强烈贪念,他扣紧了桌子边缘,指尖泛白。
脑中不觉回放着她青丝凌乱,眼尾潮红的模样,他的手不觉向下。
他从前最厌这种行为,但似乎是在对她求而不得后,才有了这种癖。
“阿怜。”他闷哼着喊出她的名字,却在想到什么后顿住。
他这样低贱的妖鬼,竟也会因为想着她来自渎,惭愧到如同亲自弄脏了她一样。
应怜带回两件弟子袍回来时,就看到了衣衫整齐、端坐在原位的少年。
见他脸上的薄红散了不少,她走到他身边,将衣服递给他。
“你带回去再换。”
夙虞接过她递来的衣服,“多谢阿怜。”
应怜听到他口中的“阿怜”两字,尽管知道他以后还会这样叫她,她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总觉得他唤她时,带着对待情人一般的缱绻。
情人。
想到着,她指骨微勾。
那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她一向处事果决,却在情爱这种事之上犯了难。
察觉到她的滞愣,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想从她眼里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发现她眸中的迟疑之色,他垂眸。
她已经动摇了,看来,他得加紧行动了。
要搬动石头,一定要趁其松动的时候搬才最好,不是吗?
这样想着,他走出了房门,只是在跨出门槛时,那双刻意伪装出纯澈的眸子,露出浓烈如墨的占有欲。
晌午,天边是烈焰般的火烧云。
夙虞再次来到星雾殿时,就看到相对而立的沈池越和应怜。
两人距离不远,又相互对望着,云霞拉出两人长长的影子,那影子挨在一起,像是最为亲密的眷侣。
他握紧拳头,眼底泛起猩红。尽管知道她不喜欢沈池越,但他心里的醋意依旧会忍不住汇聚成恼怒。
注意到夙虞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外,她朝他唤了一声,“师弟,你过来吧。”
低垂着头的少年神色变幻,而后抬头,他眸中已是清浅的柔和之色。
他抬步朝两人走去,在应怜身边站定。
按理说,新入门的弟子应当是要对师尊行礼的,但夙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对沈池越行礼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