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所说的县令都不一定能胜任很准确,”郭开轻飘飘的再次转移话题,弄的张柏心痒难耐,“不过并不是因为才学,而是对于政治生态的理解……”
“敬请御史指教,有什么柏能做的御史尽管提……”老狐狸张柏这时候没法再装傻了。
郭开掌控了整个谈话的节奏,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张柏的心坎上。
轻拢慢捏摸复挑,郭开显然不是在炫技……
货色给张柏看了,现在该谈价码了。
只不过张柏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郭开觊觎的。
郭开是什么人,六国谁人不知?
他无所图如何会下场帮自己?
尊老敬贤?
“这个不忙,不忙……”郭开洒脱的一摆手,“时间还长,还长……”
“老先生可知,自李牧的父亲李玑之后,秦国就再无太傅?”郭开很自然的切回正题。
张柏卡巴卡巴眼睛,心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老先生误会开了,开并不是卖关子向老先生要好处……”郭开一副被冤枉的好人样子。
张柏嘿嘿讪笑一副是自己格局小了的样子,心中却全然不信郭开大公无私。
“话说李家也在秦国几代为高官,李玑如何卸任太傅去了赵国,李牧又如何在赵国出仕说来话长……”郭开画风一转,“这里面的关节日后再谈。总之,这就是我所说的政治生态……”
“我想说的重点是,太傅这个职位虽然没有了,但王子肯定还需要人教导。”郭开双目炯炯的盯着张柏一字一顿的说道,“而现在教导王子的就是郎中令赵高!”
“内者赵高?”张柏瞠目结舌。
郭开抿着嘴点点头。
“以残疾之身做到九卿之位史无前例……”郭开强调道,“大王有意让先生任太傅,所以……”
很清爽,没毛病。你张柏抢赵高饭碗了,人家想弄了你很正常。
张柏瞬间感觉呼吸困难。
自己已经陷入一张大网,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大网。
“赵高这个人……”郭开收起了轻松写意很是严肃,“大王亲政前才调过去随侍,当时只是小黄门。”
张柏冷着脸听着,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
“公子小白当时还很低调,赵高就旗帜鲜明的站在他一边,”郭开娓娓道来,“一是烧了冷灶,二是顺了大王的心思。当时有人谋害小白,大王很是怜惜自己这个大儿子……”
“后来小白出使邯郸立功归来,促成了赵高的太傅之实。”郭开的思绪又回到了秦赵大战,“秦赵大战赵高等人也不遗余力的帮助小白稳定后方提供支持。”
“交情不说,”郭开咳嗽一声继续说道,“用处方面你也拍马都赶不上他……”
“所有力量都希望我死,那御史有什么办法让我生?”张柏平淡的问道。
他相信,如果自己没有生路没有价值,郭开是不会出手的。
郭开古怪的看着张柏不说话。
“但说无妨……”张柏诚恳的看着郭开,“你我都是务实之人,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开入秦之后静下心来回想以往宦海生涯有些感悟,还请老先生指正。”郭开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
张柏一拱手,洗耳恭听的做派。
“每个人对于他人都有两面性,”郭开组织下语言慢慢说道,“一是是否有用,二是威胁是否大。”
“越有用威胁越小的人就越有存在的价值……”郭开补充了一句,房间再次陷入沉默。
“同样,剑越锋利剑的主人就越喜欢而敌人就越想毁掉它……”郭开长叹一声,想起嬴政当初说的话,“大王当初说了,我在赵国犯下的罪孽对于秦国反而是大功……”
张柏神游天外,思想跨越了星辰大海。
这不就是在上党时小白所说的矛盾论的另一种展开吗?
“老先生你现在的唯一生路就在大王和公子小白……”郭开自顾自的说道,“连逃亡都保不了命!”
“是啊,无论是大王还是小白,都不会容忍我这把看起来还锋利的剑落到敌人手中……”张柏苦笑道。
“为今之计有上中下三策……”郭开满意的点点头,这老头子还不是太傻。
“谨受教!”张柏长跪躬身行礼。
“上策,自宫入宫……”郭开非常严肃的说道。
开他妈什么玩笑,上策就是阉了自己?张柏面无表情的想着。
“那样的话,老先生你的威胁性会降到最低,用处反而最大化。一个内者只能依附于大王,而同为内者你永远超不过赵高……”郭开好不尴尬的说道,“大王得到了你,你又远离了小白。在赵高眼皮子底下,所有人就都放心了……”
张柏抿着嘴不说话,咱虽然六十五了,那玩意不一定还能用,但男人嘛……
“御史说的对,但老夫这年纪怕扛不住啊……”张柏一脸苦笑说的很有道理,“中策呢?”
“中策嘛,”郭开微微一撇嘴,“彻底依附公子小白,求得保护。”
张柏不说话了,什么叫彻底依附?韩泰对他就是彻底依附。
韩泰为什么彻底依附?因为自己阴掉了他的武装力量暗杀团。
彻底依附就要躺下露出肚皮放弃所有反抗力量。
郭开所指明显就是剩下的九千天道军!
搞了一辈子阴谋诡计的张柏如何肯断掉自己所有后路?
拳头不打出去和直接断了手那可是两码事。
郭开也不着急,就那么笼着袖子看着张柏。
一边是身体的去势,另一边是心理的去势。
两条路都是阉割,张柏悲从心来。
他妈的老实人就没活路了吗?
“下策是依附王族喽?”张柏抬起头看着郭开,“王族现在空有尊荣却没有力量,反而是最需要我的,是吧?”
“你都说了王族空有尊荣没有力量,”郭开叹了口气说道,“他们现在只能靠着摆烂争取利益,如何需要你?又如何敢要你?”
“那难不成是投靠芈氏?”张柏疑惑的问,“从平衡角度来讲,芈氏也差不多触底了,大王不会愿意看到他们继续被打压?”
“大谬!”郭开摇头微笑,嘴里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