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三没吹牛，他的团队确实是专业的。
冯开家的丧事办的很体面，周勃的唢呐吹的很嘹亮，卢绾的哭声也很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什么人来。
冯开孤零零的跪坐在家属的位置发呆，七天了，一个上门吊唁的人都没有。
“老三，让他们歇会吧……”冯开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没事，他们不累……”刘老三没有让卢绾等人偷懒，“不能停……”
“歇会吧，”冯开长叹一声，“不会有人来了……”
“好嘞……”刘老三没再坚持，抬手示意卢绾等人先歇会。
哭嚎声和唢呐声一停，偌大的冯府静的吓人。
卢绾等人都是有职业道德的，主人家体恤让他们歇会他们当然不会破坏白事的气氛。
“大令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刘老三小心翼翼的劝说，“你都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冯开木然的跪坐在那里，毫无反应。
“只要人在，老婆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刘老三向着冯开凑了凑小声劝解道，“再说，这作案的人还没抓到呢，大令你得保重身体，你要出了什么差错就没人替你报仇了……”
听到报仇俩字，冯开木然的眼神里闪烁了一丝火光。
“吃不下东西先吃几粒花生垫垫？”刘老三试探着伸出手，手掌上有几粒带壳花生。
冯开抿着嘴，看着刘老三大手上那五粒花生，嘴唇嚅动一下终于没有拒绝，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伸手拿过一粒剥开壳子送进嘴里缓缓的咀嚼着。
“大令你也想开点，”刘老三小心的劝慰道，“夫人公子们虽然遭此横祸，但好歹吃过用过，比我这样的人强多了。”
冯开把目光转到刘老三身上，刘老三抖抖身体。
“我今年二十三了，一共也没吃过几回肉，”刘老三起身蹲在那里，拍拍袍子上的补丁，“也没穿过什么新衣服、新鞋。”
“大令您说，我这样的就算活到八十又能如何？”刘老三自嘲的笑了笑。
“刘老三……”冯开捶捶麻木的大腿。
“大令叫我四儿就行，我爹就这么叫我，您跟我爹岁数也差不多……”刘老三挪挪屁股，凑近了一些。
“四儿？”冯开疑惑的看着刘老三，“那为什么他们都叫你刘老三？”
“我其实是老四，只是三哥下生不久就没了，村儿里的人平时都三哥、三哥的叫着，我也懒得纠正他们，然后就成刘老三了……”刘老三又伸出手里的花生，冯开看了看，又拿过去一粒。
“四儿啊，日后有什么打算？”冯开神色如常的唠闲嗑。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刘老三一脸对未来的迷茫，“兄弟们跟我出来了，总不能饿着他们，走一步算一步吧……”
“出来之前没想过？”冯开的话题展开的很顺滑。
“出来的，呃，很突然……”刘老三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哦？”冯开捧了个哏。
“我是被我爹打出来的……”刘老三眼睛里全是悲伤，“我爹说了，要么跟大哥去种地要么跟二哥是做买卖，否则就让我饿死在外面。”
“惹祸了？”冯开很感兴趣的样子。刘老三不像营养不良的样子，二十多岁了，要遇上狠心的爹娘也不会到今天才被赶出来。
“卢绾欠了赌债，我把家里的牛牵去替他还债了……”刘老三眼睛扫过在堂下歇着的卢绾。
怪不得！耕牛是农民的命，你小子好吃懒做还把牛嘚瑟出去了难怪你爹大动肝火。
“回头我给你钱买头牛，赔给你爹……”冯开拍拍刘老三的肩膀，“”
“回不去了，那牛是我二哥的，我爹的牛早就被我卖了替周勃办他爹的丧事了。”刘老三惫懒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爹也不想赶我走，可二嫂在那不依不饶的……”
“妇人……”冯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哥、大嫂还好，二哥、二嫂早就看我不顺眼……”刘老三一脸平静。
冯开同情的看着刘老三，这小子本质还不坏，还挺讲义气的，怪不得那些闲汉都听他的。
“二哥还偷偷塞给我点钱，”刘老三看着落日的余晖回忆道，“他什么都没说，就叹了口气……”
“想来你二嫂娘家挺有势力吧……”冯开过来人一般叹口气猜测道。
“她爹是县尉……”刘老三一脸无奈，“大令你应该也能明白。”
“嗯？”冯开等着刘老三继续说。
“我和我这班兄弟平时少不了鸡鸣狗盗……”刘老三说道这又叹了口气。
“恐怕不只鸡鸣狗盗吧……”冯开难看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仅仅鸡鸣狗盗你爹和你哥会看着你二嫂的脸色行事？冯开也是县令，对游侠儿什么德行可再清楚不过了。
“大令……”刘老三窘迫的揉搓着手掌。
“你们就留在我这吧，”冯开捶捶腿，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院子，“好歹我还是县令……”
“谢东家……”刘老三很是上道，装作没看到没有一个吊客的灵堂。
“弄点吃的，”冯开揉着腿起身，“吃完了咱们出殡……”
“遵命！”刘老三位置改变的很快。
“卢绾，卢绾，去做饭！”刘老三伸着脖子喊着，卢绾一溜小跑。
冯开站在灵堂门口，看着鸡飞狗跳的一群人，无奈的摇摇头。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道盘完了，现在别无选择也只能用用这群走投无路的闲汉了。
冯家人、泽县县令的虎皮已经被剥下去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至于刘老三是否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仁善讲义气并不重要，反正自己的日子也不长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有杀人的胆子，而自己还有他们想要的钱……
看这白事办的，一看就很熟练。
这群人还有基本的职业道德，应该是拿钱办事而不是杀了雇主抢钱……
冯开的眼中闪烁着鬼火。
钱还有什么用？家人都死绝了，自己也没几口气可以喘……
管他呢！什么家族利益？除了老婆孩子哪还有家族？我呸！
冯开在心中狠狠的呸了一下，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呸冯省还是其他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