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先生追问黑猴一个五岁孩子懂什么神仙眷侣,结果发现对方是认为能找到玉米这么神奇的海外作物,和能弄出爆米花机这种神奇机器的容昭和祝子翎应该是一对神仙的事,朝中最近因为祝瑞鸿和沉金船的案子,已经开始风云变幻。
誉王一派弃卒保车,如今案情的进展虽还未明面牵连到誉王和左相太多,但如宋家、孝文伯府这类誉王拥趸却已经被揭发了不少罪名。
牵扯越广,永宣帝越发愤怒,也不让誉王继续在寺庙里呆着了,传旨把人痛骂一顿叫了回来。
晋王倒想趁誉王不在京城将罪名定下,然而蒋家毕竟浸淫官场多年,短时间内想要抓到实打实的把柄也没有那么容易。即便永宣帝动怒,但蒋家几乎控制了小半个朝堂并不夸张,如今出现这样的事这半个朝堂都一损俱损,自然会想方设法地阻碍调查的推进。哪怕晋王努力推动,进展也并不太顺利。
祝瑞鸿是后期才与誉王接触,实则与蒋家牵连并没有那么深,如后续沉金船案的宋家,才有可能真正让蒋家伤筋动骨。然而后者调查起来却要困难许多。
誉王回京被永宣帝狠狠一顿痛斥,但只承认了几件不痛不痒的小事,其余什么都没承认。永宣帝当然并不全信,把人禁足在了王府,但案子也逐渐陷入了停滞。
“宋新原死了?”容昭听到方简说到探子报上来的消息,皱了皱眉,问:“怎么死的?”
方简:“说是用刑过重,我们的人找机会验了验,像是窒息而亡,灭口的可能性更大。”
容昭:“人死之前还没问出东西来?”
方简摇头:“据说这人一开始抵死不认,口很严实,这次刚用重刑没多久就直接没了。宋家其他人知道的东西不多,恐怕问不出什么了。”
“蒋家手段倒是不少,”容昭冷声道,“查出好几个人都'畏罪自杀'了。就这么下去,晋王恐怕一个人都逮不住。”
如今比较关键的证人几乎只剩下祝瑞鸿还活得好好的,祝子翎不想让他死得太容易,容昭自然让人把某些小动作挡得严实。晋王则是顾了东头顾不了西头,可用的人手不够多,反倒是让人一次次钻了空子。
方简闻言神色微动:“那……我们要不要想办法动一动?这次确实是解决蒋家和誉王的好机会,错过就可惜了。”
容昭自然也知道这点,而且只要想办法让祝子翎接触一下那些人,或许很容易就能查出足够的罪证,但他思忖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如今各方都在剑拔弩张地关注着这桩贪腐案,他若是有大动作,必然会将很多悉心隐藏的力量都暴露出来。没有成为赢家的把握的话,这样其实得不偿失。毕竟扳倒誉王和蒋家对他来说还不是最重要的,对他来说最大的阻碍应该是永宣帝。
“再等等看吧,现在几方都不会善罢甘休,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容昭淡淡说道。
果然,调查虽然停滞,京城中却越发变得风雨欲来,誉王和蒋家低调龟缩,但暗中阻挠的动作不断,晋王越来越急躁,已经骂了手下的人好几遍废物。
偏偏这个时候,西北边关又传来北狄入侵的消息。
这次比上回北狄袭扰的规模要大上不少,虽然如今的西北守将仍是将敌方打退了,但容昭去西北带兵抗敌一事也再度提上了议程。
容昭对西北战况早掌握得清楚,因此并不着急,朝会上议及此事,首先表示要粮草军饷,拿出足够的后勤保障再说。
战时和平常需要的粮草饷银自然差得远,西北十几万军士,容昭也不客气,这一要便是不小的数目。听到这话,户部习惯性便先出来哭穷讨价还价,然而让如今的永宣帝听见,难免又想起贪腐案的巨大数目,自然又是气上心头,大发了一顿脾气,训斥负责的刑部还不赶快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容昭去西北的商议则是暂且不了了之。
永宣帝仍要追查到底,晋王自然更不会消停,没多久就真的刑讯逼供死了几个,还想办法抓了蒋家和誉王府的几个下人。可惜那些人确实知道的不多,晋王没能挖出什么线索来,反倒让一些人暗暗骂了几句残暴不仁。
事情的僵持一直没有打破,就在容昭再次考虑要不要主动找个办法破局的时候,意外从江南那边来了进展。
齐霜月传来消息,说带着毛团在调查靖国公案时,意外发现了某个官员与沉金船有关。京中最近的动静江南那边已经知道了,相关之人难免为之提心吊胆、心有戚戚,因此借助毛团读心的能力,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就从对方身上得知了不少相关的信息,包括几个勾结的官员、金子的一些去向,和这人经手掩盖痕迹的部分。
有了这些信息,再循着一一去查,绝对能查出不少有用的东西。
容昭刚有些纠结如何破局,可以打破僵局的钥匙这就来了。只是无论他安排去江南调查靖国公案的齐霜月等人,还是毛团的特殊能力,都是不能对外去说的,因此即便有了这份消息,容昭也不得不考虑要如何才能把它拿出来用上……
为了不暴露齐霜月他们,厉王府自然是最好完全不要牵扯到其中。那就只能想办法把这份信息交给其他和誉王蒋家敌对的人,让其他人将之捅出来。
最简单的肯定还是利用埋在晋王那边的人手透露给晋王,但消息的来历还是难以说清,恐怕会引起晋王对他安插之人的怀疑。不过只要能借此机会彻底扳倒誉王蒋家,倒也算得上划算。
要想既撇清容昭派去江南的人,又让晋王采信这个消息,还得再小心做些安排。容昭和方简等人商讨的时候,祝子翎带着一碟子芝士火腿玉米饼进来,听见却提出了一个反对意见。
“何必那么麻烦?”祝子翎听懂了他们要干什么,一边啃着玉米饼一边随口说道:“不是还有个祝瑞鸿在吗?让他把这些招供出来不就行了?就算他其实跟那些人没关系,晋王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吧?”
容昭和方简闻言都是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发现,这确实称得上是最好的办法,即便祝瑞鸿的供词没那么清楚,跟其他人也连不上,但疑点也只会留在祝瑞鸿身上。如今祝瑞鸿的性命处境都攥在容昭手上,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人审问出是他们指使。
至于如何要祝瑞鸿配合,想来简单的威逼利诱就可以了。就算不行,也还有祝子翎的异能可用,不管怎样都比让他用异能去接触其他蒋家人查线索来得安全。
事情很快敲定,祝子翎和容昭再一次来到了关押祝瑞鸿的牢房。十来天过去,对方的状态又肉眼可见地差了许多,就连看到祝子翎和容昭,也没了多少波动,只眼中隐隐透出一丝惶恐和惊惧来,显然经过这些天,已经再不做让祝子翎放他这个亲爹一马的指望。
祝子翎见状眉梢微挑,对祝瑞鸿略作打量后开口说道:“看来你最近也过得不怎么样……不过现在还算好的了,至少命还留着,王爷也没怎么让人给你用大刑。现在查出来的,你还是最严重的那个,若是案子就这么草草结了,等着你的也不知是午门问斩,还是凌迟车裂。”
听到祝子翎的话,祝瑞鸿裂开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脸上仍旧透露出一丝恐惧来。祝子翎见状心道果然,对方虽然已经是苟延残喘,但至今也还是贪生怕死。这样的人,只要找准点威逼利诱,不难让对方听话。
容昭这时便开口道:“祝大人之前不是求我们饶你一命?如今倒是有个机会,只要你按本王说的做,本王可以保你这回不死。”
祝瑞鸿愣了好一会儿,听见能有机会保住命先是忍不住严重掠过一丝惊喜,但很快便面露怀疑,看着容昭和祝子翎并不敢相信。
容昭和祝子翎也不再说话,面色未变,只等他做决定。果然祝瑞鸿迟疑半晌,还是艰难地用嘶哑的声音问道:“要、要做什么?”
容昭:“只要你供出几个人。”
这显然是要他做假证,好把某些人拖下水,排除异己。祝瑞鸿面色变幻了几下,再次确认:“王爷确实会保下我?能不能帮我改名换姓去别的地方?”
祝子翎冷笑了一声:“留你一条命就不错了,还指望帮你安排好去路?反正这件事也不是非你不可,你不想活命的话我们就去找别人。”
“……”祝瑞鸿见祝子翎和容昭面色都不为所动,讨价还价无果,最终还是微微咬牙:“罪臣谨遵王爷王妃吩咐。”
祝瑞鸿的供词一出,朝中再次沸腾。几拨人将祝瑞鸿审了一遍又一遍,有容昭让人拦着,倒没让人动大刑,故而祝瑞鸿还是死咬住了容昭给他的那份供词,没有承受不住刑罚说出真相,或是胡乱攀扯。
虽然这份证供有些缺乏前因后果,但经过来回的审问,可信度还是显得越发高了。朝中要将相关人员抓住一一审问,或是直接派钦差去江南调查的方案也逐渐明晰。
相比于前者,后者的可行性和效率显然更高。若是只将祝瑞鸿供出的这几个人带到京城来审问,路途遥远耗费时间不说,后续查出其他人还得再一个一个抓来,关键是还给了其他人毁尸灭迹的时间。若是钦差直接去,能现场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往后再一并将人送审下狱,自然要好上许多。只是这个钦差的人选要小心抉择,否则很可能是白跑一趟,还让那些人彻底擦干净了尾巴。
“这次一定要趁机将蒋家连根拔起,儿臣准备向父皇自请去江南。”韦贵妃宫中,晋王咬着牙,势在必得地说道。“没想到其他人都是硬点子,倒是让给了老四的祝瑞鸿开了口,如今我绝不能再落于人后了。”
这次不光要扳倒誉王,还得是他揽下最大的功绩才行。
韦贵妃闻言微微皱眉道:“这次容昭会不会又要跟你抢?”
一般的官员当钦差去查这种大案,很多时候是祸不是福,说不定反倒引火烧身,甚至能把命都搭进去。不过晋王是皇长子,江南那帮人再胆大包天,想来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因而韦贵妃倒不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但只要能查出东西,谁都看得出这是一次大好的功绩,这个钦差之位恐怕也不缺人觊觎。除了晋王,容昭也有不怕涉事官员暗算的先天条件,而且之前才强行要求插手了祝瑞鸿的案子,分走了晋王的功劳,韦贵妃有心怀疑这回容昭也会跟晋王作对。
晋王倒没她那么刻意针对容昭,摇摇头说道:“应该不会,上回他抢了祝瑞鸿的案子就是为了给他那个王妃出气,其他的看起来都没心思插手。况且北狄那边的动静看起来要越来越大了,老四说不定马上就要去西北,父皇怎么样都不会让他去江南查什么贪腐案的。”
韦贵妃这才放下心,忍不住说:“要是你这次能扳倒誉王立下大功,容昭也能跟北狄人同归于尽就好了。这样到你登基之后也没了后顾之忧。”
晋王近来烦躁了好一阵,如今终于笑起来:“那儿臣就借母妃吉言了。”
很快,永宣帝果然透露出决定安排钦差南下的意思,晋王立刻自告奋勇,大义凛然地表示要为皇帝分忧。
除了调查案情的能力有待考证,晋王确实称得上是一个上佳人选。如今群臣大都小心翼翼,有誉王出头,自然没有其他人再主动请缨。永宣帝又安排了两个刑部的人给晋王做副手,便把江南之行定下了。
仍然还站在朝中,但已经沉默许久的左相蒋庆泽见此神色晦暗不明。晋王立刻要去江南深查,说明他们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大。
明明祝瑞鸿知道得不多,因而在一些试探的动作被容昭的人拦住后,他们也没有执着派人去灭口。本以为断尾求生,只要将沉金船案的线索一斩断,晋王束手无策后事情就会慢慢平息,却不想竟是祝瑞鸿那边出了问题。
一开始蒋庆泽只当祝瑞鸿是受不住刑随口胡说,并未太过忧虑,结果得知对方供出的内容后,差点便直接露出端倪,好不容易才维持住面上的镇定,心中却是心神俱震,怎么都想不明白祝瑞鸿是如何准确知道的那些事。
为了验证这些信息的来历,也担心对方还会暴露出更多,蒋家又几番派人去接近试探祝瑞鸿,可惜全都受制于厉王的严防死守,没有一个顺利回来了的。
担心继续派人会被趁机抓住把柄,蒋家也只能先偃旗息鼓。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就只有去江南调查的不是容昭,而是晋王了。没有祝瑞鸿这突如其来的一笔,还哪有晋王发挥的余地;往好了想,以晋王自己的本事,想凭借几个人在远离自己势力范围的江南查清楚整个案子,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不光蒋庆泽,容昭其实对于晋王南下的作用也不怎么看好,不过至少能给誉王那边添些堵。这两方专心互相争斗,也能少给他找点事。
当然,若是齐霜月他们还能碰巧发现些东西,容昭倒也不介意像这回一样,有机会就暗中帮上晋王一把。
晋王离京后,近来的这段风波似乎平息了些,誉王一派的人职位被撸下去不少,好在这时候永宣帝还在气头上,发作了两个想借机揽权的大臣,剩下的人便也不敢再多做小动作,蒋家等人更是低调行事,于是政事运行仍如平常,没有起太大波折。
关于容昭去西北坐镇的安排,讨论过几次三番后,也差不多快要定了下来。厉王府已经提前做起了准备,要带的东西都一样样清点了出来。
容昭以往都是轻车简从,这次却是多了许多的行礼,不为别的,纯粹是为了祝子翎。只是怎么比起王府,无论是西北还是路上,带再多的东西条件也总有欠缺,容昭看了王向和列出的行礼,蹙着眉,头一回有些不满当初没有早早把北狄给解决了。
到时候路上就得花半个月,不知道祝子翎受不受得了。
想归这么想,容昭也没有再劝祝子翎留在京城的打算,被叫到御书房去商讨战事安排时,更是干脆把这个要求也提了出来。
老臣里有十分讲规矩礼仪的,愣了一晌当即就要怒斥,目光落到容昭那张隐含煞气的脸又一个激灵卡在中途,声音终究没敢出口。
“你去边关带兵,又不是就封,还要把王妃带着做什么?”永宣帝皱起眉头,“顶多几个月之后就回来了,把女……亲眷带着行军打仗,成何体统?!”
容昭面无表情:“翎儿是男子,那些于女眷的规矩并不适用。况且也不是没有丈夫和男妻两人皆从军的,有何不可?”
“翎儿势单力薄,又不懂人心险恶,若是单独留在京城,本王在外领兵也不会放心。”
“……”永宣帝听得眼睛抽了抽,面色古怪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心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去就去吧。人留在王府里还担心,好像谁能吃了他似的。”
虽然确实存了些容昭离京,祝子翎留在京中就可以作为软肋人质,约束容昭不会起兵造反的心思,但容昭坚持要带人走,永宣帝也没法坚持跟他对着干。毕竟去西北跟北狄打仗这活计,比之前派钦差去江南还要无人问津多了,除了容昭根本不做他想。为此对于容昭一些稍微出格的行为,永宣帝也只能忍了。
确定即将赶赴西北,容昭开始安排京中的各项人手和事务,确定好各个消息渠道的联络方式,布置一些暗线……另一边祝子翎则是去属于他的那几个产业——美食城,银镜店,还有抚幼院转了转,简单安排了一下之后的经营。
美食城和银镜店都已经稳稳立足,其实不用祝子翎再操什么心,便是几个月没有新菜式和新妆面,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不过祝子翎还是想了些东西写下来,之后店里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通信。
林姨有些担心祝子翎跟着去边关会有危险,但见他没有改的意思,也不好再多劝,只好让他把周生也带上。
祝子翎却又摇了摇头:“周生就留在京城。我又不缺人伺候,带他去西北也没什么用。相反我嫡系的人也就他一个,我出门了这些产业当然要他留下来帮忙看着。”
在外容昭肯定也不会亏待他,但林姨虽然也知道容昭对祝子翎好,见人要远行显然还是止不住担忧,只是到底说不过祝子翎。
“我又不去前线,去了西北顶多就是艰苦一点,没什么危险的。反倒是店里这边,我和王爷一走就相当于靠山走了,要格外小心些。”祝子翎说道。
他跟容昭一离开,大部分人应该还是会慑于厉王府的名头,但也保不齐有胆子大动歪心思的,祝子翎让店里的人在他们走后格外提高警惕,损失些钱财东西不要紧,绝不能让人动手脚坏了口碑。
因为容昭如今没什么发病的危险了,这次萧越铭和一队暗卫便被安排留守京中,正好能顺便给这几个店增加些保卫。
抚幼院那边也怕人动手脚,按照容昭原来那个凶残的名声,某些阴损的人想要再从这方面抹黑他,八成会暗害院里的小孩,再来散布厉王沽名钓誉办抚幼院,实际却残害虐待幼童的消息。因此祝子翎干脆让几个暗卫以武师傅的身份进了抚幼院,尽量防患于未然。
就在厉王府的人纷纷四处忙活的时候,另一边的誉王府却是显得死气沉沉,来往的丫鬟仆人都不敢嬉皮笑脸或者大声说话,府上唯一会清晰回荡的响声是一阵阵乒乒乓乓的嘈杂声响——那是誉王又在砸瓶瓶罐罐泄愤。
突如其来的响声让路过的丫鬟瑟缩了一下,往声音来源处看了一眼,旋即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躲着那边快步走了。
这次回来之后,他们王爷再看不出之前的翩翩气度,反倒越来越像个疯子,三天两头就要发脾气。砸东西还是好的,莫名发作下令把下人打得皮开肉绽的次数也不少。如今便是原来有爬床心思的丫鬟,这会儿都想方设法躲着誉王走了,王妃和几个妾室更是能避则避,见到誉王时也显得十分僵硬。
这些人这样的反应反而让誉王的怒气越来越大,瓷器摆设换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了。
不过誉王确实已经憋闷很久了,自从被容昭拧断一只手,还反被罚去了云光寺思过,誉王就几乎相当于一直被关着。如今终于被永宣帝召回京城,却是因为更加危险倒霉的麻烦,一回来就又被禁足在了王府。
如今他几乎什么都不能做,得来的消息也几乎只有坏的没有好的,难免控制不住情绪,变得越来越焦躁。
看着眼前自己刚刚制造出的一地狼藉,誉王略微恢复了几分理智,擦了擦手上一道细微的伤口,冷声叫人进来打扫。
仆人进来后,动作十足的小心翼翼,头也不敢抬,行礼时声音都有些发抖,誉王看得又是一阵不痛快,差点又想发作,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忍了下来,冷哼一声甩手走了。
走出屋子之后,倒是难得有人迎了上来:“王爷,相爷来了。”
誉王怔了怔,很快迫不及待道:“带本王过去。”
虽然被禁足,但外面的消息蒋家还是能随时传进来的,但平常只动用信任的手下就行。这次蒋庆泽作为左相和誉王的外祖父,亲自上门来找誉王,显然是发生了极为重要的事。
蒋庆泽如今年逾五十,但看起来算年轻的,本来还算一头乌发,然而这段时间费尽心力提心吊胆,竟是一下冒出了不少的银丝,面色也显出几分憔悴疲惫来。
誉王看到人先是怔了一下,接着不由眉头紧蹙,语气忧虑:“外祖父,您……您怎么亲自来了?是又出什么事了?”
蒋庆泽却是微微摇头,让誉王再检查了一遍,确保安全僻静,没有人偷听,这才说道:“晋王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江南,厉王马上要启程前往西北。”
“……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誉王一时没有听懂。
蒋庆泽一双鹰目定定地看着他:“不能让厉王走了。”
誉王闻言眉头紧锁,不解道:“……这是为何?”
蒋庆泽沉默片刻,“晋王不在,你若要登基继位,便绝不能让厉王与西北大军会合,否则无异于放虎归山了。”
誉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蒋庆泽话中隐含的意思,呆了一会儿,仍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外祖父的意思是……是要这个时候……”
最后的逼宫上位几个字誉王迟迟没能说出来,显然仍旧不敢相信,蒋庆泽却点了点头,“不错,这个时候动手已经是最好的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晋王离京,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这时候皇帝出事立你为太子,并且立刻直接继位,对方之后再是后悔也无力回天。且厉王还未离开,身边没有那十几万大军护卫,还可以想办法在京城里彻底解决这个心腹之患。”
蒋庆泽说得肯定,显然是已经做好了打算,誉王听得目瞪口呆,思绪仍然有些发飘:“这、这样行吗……会不会太冒险了?”他咽了下唾沫,嗓子干涩道:“就、就不能再慢慢想办法让父皇立我为太子吗?再说……再说父皇现在还年富力强,突然出事,肯定会引起怀疑的。”
对此蒋庆泽早有准备,冷冷说道:“只要及时把厉王一并解决了,之后关于皇帝出事的原因,尽可以都推到厉王头上。有一个名头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即可,夺嫡之争,本就是成王败寇。晋王无能,只要你先名正言顺登基,他回京也成不了气候。”
“皇帝既然年富力强,若要等储君继位,不知还要多久。况且这个太子还未必立的是你。到时候若想再成事,可比现在还要名不正言不顺得多。”蒋庆泽说着深深看了誉王一眼。
“……”
誉王虽然仍旧有些难以接受,但听见这话,也确确实实有几分心动了。
不逼宫的话,就算一切顺利,他也还得要十年二十年才能当上皇帝,但如果真能像蒋庆泽说的那样,或许再过十天,他就可以龙袍加身了。
誉王不愿意逼宫,是因为对永宣帝确实有些父子亲情,但古往今来皇家血脉相残的故事何其多,无外乎是在权利的诱惑之下,那一点血脉亲情其实不值一提罢了。
见誉王眸光闪动,已经有意动之色,蒋庆泽这才放松了神色,转变语气,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如今不走这一条路,殿下和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誉王闻言皱眉看着他。
蒋庆泽说道:“殿下这一年来接连不顺,自从祝瑞鸿那匹夫被胡家的弃妇报复告发,事情其实便已经走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便是没有后头被人挖出来的沉金船案,想要再让皇上立储时不排斥殿下,估计至少也得再耗费三年五载的功夫。皇上虽然还称得上是龙马之年,但这个年纪还未立储的天子也少有,立储之事如今已越来越迫在眉睫,想来再拖不了那么久。”
“便是往好了想,殿下胜算也不大。更何况……”说到这儿蒋庆泽也忍不住眉头紧蹙,显然对如今的境况也很是不满意,“更何况如今结党贪腐案已经越闹越大,晋王还去了江南查证。皇上并不傻,哪怕晋王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有宋新原参与贪墨那三十万两黄金的证据,还有更多人在为此事遮掩的证据,皇上其实多半也已经认定此事与我蒋家、与殿下有关了。”
“皇上本就偏宠韦贵妃和晋王几分,有此一事,殿下想来再与储位无缘。便是明面上没有证据,皇上念及旧情兴许不会再追究殿下和我等,但必然要进一步打压殿下手中的势力。经此一役,往后殿下再想争储,恐怕也没有多少倚仗了。”
“若是让晋王即位,往后殿下和我蒋家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甚至能不能保全性命都难说。故而殿下如今实则已经是走投无路了!为免落得被晋王戕害身死魂消的下场,也只有这个时候放手一搏了。”
誉王还没有意识到情势对他来说已经糟糕到了这种地步,听了蒋庆泽这一通分析,彻底动摇起来。片刻后,咬了咬牙道:“外祖父是如何打算的?能有几分把握?”
蒋庆泽眼中精光一闪:“我与皇后娘娘已经做了安排,只等殿下下定决心。此等大事难以判断把握,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见誉王略显忧虑地皱起眉,蒋庆泽微微一笑:“不过依老臣所见,殿下自然该是天命加身、众望所归之人。”
厉王府里,去西北的行礼已经装了六辆车,所幸都是些生活用品和吃的,不怎么沉,到时候马拉着跑官道应该不影响赶路。
容昭把京中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刚能歇下来,又接到了一个有点古怪的消息。
“探子说,宫里最近的动静有点奇怪。”方简又来向容昭汇报:“因为贪腐案,皇帝连带生了蒋皇后的气,把凤印都给了韦贵妃。蒋皇后是最爱冷静自持那一套的人,前段时间都深居简出,最近不知怎么,竟然主动去找皇帝小意求和。被拒之门外丢了面子还一再又去,听说最近天天都去给皇帝送补汤呢。”
容昭微微蹙眉,一时判断不出什么,问:“皇帝什么反应?”
方简:“据说一开始给蒋皇后甩了几次脸子,后来兴许看蒋皇后一再低头,就心软跟人好好说话了。如今据说是'帝后和睦'。”方简说着感觉有点好笑,补充道:“凤印还是在韦贵妃手里。”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发生么?”容昭顿了顿,问道:“除了蒋皇后,誉王那边如何?蒋家呢?”
方简皱眉仔细回忆了一番:“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倒是城门那边有个消息,说这两天进京的会武的人似乎有点多。”
这两个消息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容昭思忖了一下,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又没法形成切实的想法。片刻后沉声道:“目前看不出来什么,让各方面都关注着。”
总感觉……他这次一走,京城里可能会发生不小的变故。
容昭眉心微蹙。
好在决定将祝子翎一起带走了,要不然恐怕确实不能让人放心。
等他们离开,京中再起变故应该也影响不到他和祝子翎什么。毕竟有霍玄照那几万京畿守备军在,哪怕是有人谋朝篡位,应该也能压制住。
不过容昭还是特地又去和霍玄照见面谈了谈,将京中可能有变务必盯紧动向,以及到时候如何联系应对的事情商量了一番。
虽然容昭有些隐隐的预感,但没想到的是,变故比他想的来得还要快。
就在他和祝子翎要启程出发的前一个晚上,宫里来人敲开了厉王府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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