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您怎么……”林泽错愕的声音突然从千悦背后传来。
千悦一听到林泽的声音就顿时找到了希望，她急忙起身看向身后，却是什么都没看见。
难道是她过于忧心产生了什么幻觉？
林泽虽然没有直接出现在千悦面前，声音却并没有间断，他没有等千悦问话便直接汇报道：“前辈别找了，我现在是用隐匿术传音与您对话的。我们与那女人进行了正面交锋，她的实力实在高深莫测，我也在交手的过程中受了伤，所以这次行动并没有得手。但前辈无需过分忧心，那女人说过些日子会亲自送千掌门的残魂回来。”
“怎么会这样？她连阴司的面子都不肯给吗？”千悦失望跌坐回自己的沙发上，这回她可真的像个孤家寡人了，小灵机还在秘境督促夏清和黄乐天练功，千悦一个人在店里守着师妹，竟然连个灯都懒得开。
可这四周一片幽暗，反倒更衬托出几分寂寥。
千悦自认为也不是个杞人忧天的人，但没想到在关乎师妹性命的事情上，她已经脆弱得无药可救。
如今她无论是看到什么东西都有可能从心底升起一阵莫名的酸楚之意，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那执掌一门生杀大权的果决坚毅……
林泽深知现在的千悦十分脆弱，所以在说话之前也是斟酌再三，才对千悦恭敬回答道：“那女人在听说我们是阴司的之后态度也算比较柔和，但她一再强调还有要事需要留千掌门的魂魄一用，并且再三保证一定会把魂魄安然无恙地送回来，绝不会害了千掌门的性命。其实本来我们应该直接把魂魄带回来的，但您应该知道，对方实力超群，而我们当时也全都受了重伤，所以根本没有把握可以成功……”
“你说你们受了重伤？你现在状态可还安好？”千悦担忧询问。
这样对话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奇怪了些，好像她得了什么失心疯在房间里自言自语一样，她甚至都不知道该面朝哪边说话才能表达出对林泽的重视，因为林泽的声音也是在四处流窜。
林泽尴尬一笑回答道：“多谢前辈关心，虽然我们全都身受重伤，但可以看出来对方下手是很有分寸的，所以我们也都只是看上去伤势严重，却并没有性命之忧。我一回到冥府就简单治疗了一下，现在已经好多了。”
“你们在那舞会上面发生了一场恶战吗？”千悦好奇。
林泽好歹也是个鬼帝，他出去行动办事肯定会身边跟着各种阴司高手，再厉害的高手跟他们交手也得留下些蛛丝马迹。如果可以听林泽描述一下当时交手的场景，说不定可以更加了解那个女人，到时候万一她一直不来归还魂魄，千悦也好知道做什么计划来抢夺。
林泽迟疑了一下，才无奈答道：“前辈有所不知，我们还未及现身，那女人就掐了个咒诀，然后埋伏在那里的所有阴魂全都开始大量流失阴气。所以我们根本还没能与对方真正交手，就已经……全部受伤……”
“竟然会有这种事？”千悦大惊失色。
这可是鬼帝亲自率领的阴司精锐部队，即便是千洋和千悦带着徒弟们一起联手施术只怕也很难在三招之内将其压制。
而这个女娲娘娘竟然只用了一个咒诀就把他们全部打成了重伤，若是说这人有一天想要颠覆玄门，只怕也是如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实力如此强大的对手在前，她们又能有什么办法来制衡呢？
现在千悦还真的有点相信那个女人就是女娲娘娘的事了，除了上古时期的那些老家伙，又有谁可以做到实力如此高深……
“如今看来也就只能照着对方的意思先等一下了，你们也别轻举妄动，免得伤了自己。”千悦无奈叹息。
她在心里已经暗自决定，如果说再过些日子这个女人还不来归还师妹的魂魄，那她就把弟子们安顿好，之后孤身去跟那女人谈判。哪怕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她也要为师妹求得一线生机，如果那个女人只是为了要一缕残魂来做什么实验，那就让她来代替师妹吧！
林泽见千悦这样说，反而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大家都那样信任阴司，到头来阴司却是让他们失望了。
“前辈，不如我还是继续派些侦查魂来继续追踪在那人身边，这样至少可以随时掌控她的动向及时向您汇报。到时候如果我们可以抓住时机再度出手，阴司必定全力相助。”林泽态度十分坚决，看似是在跟千悦商量，实际上却夹杂着直接下达指令的意味。
他心里其实也就是那么想的，就算是千悦不同意，他也还是会继续派手下去追踪。如果不能为大家做些什么，他实在是寝食难安。
千悦怅然点头道：“也罢，能盯着一点总是好的，那便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前辈言重了。既然这样决定，我这就去安排一下。到时候有任何动向，我都会让属下前来汇报，我如今这身份确实不方便总往出跑，前辈切莫怪罪。”虽然千悦此时看不到他，但林泽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好。”千悦早就在林泽的语气中听到了些许吃力之感，想必林泽此时还是拖着一身伤在跟她说话，所以她也尽量言简意赅，好让林泽快些去休息。
林泽见千悦没有其他的吩咐，便恭敬行礼道：“若是没有其他事，那林泽先告退。”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千悦看不到他，但这礼数还是要讲的。
他觉得，真正的恭敬懂礼是在于他自己的内心，而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假把式，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要求自己不能失了礼数。
“还有一事。”千悦本来想让林泽快些回去休息的，但脑中突然想起了黄乐天说的事情，于是尽量简短地询问道：“你要黄门的灵纹身做甚？”
“哦，是这样的。灵画门与阴司也素有往来，阴司之中有一部分封印之地就是灵画门帮着建造的。但如今灵画一门已经绝了香火，而有些封印的地方也已经产生了松动急需修补。那黄乐天身上的灵纹实际上是灵画门的法师驯服了一只很凶恶的厉鬼制成的，周身早已蕴养出许多灵画门的气息，拿来修补封印松动的地方再合适不过。但这也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最多也就只能维持百十余年，可如今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林泽说完还十分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千悦恍然，她也曾听师父说过阴司的封印阵蕴含了黄门灵画的精髓，但当时听黄乐天说林泽要走了他身上的鬼魂时，千悦也没往这方面多想。
想不到事情已经这样严重，阴司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修罗恶鬼的聚集地。所以举凡到了阴司还要被镇压封印东西，那就绝不是夜叉厉鬼那样简单的玩意儿了。
这种封印一旦被破，只怕又会是一场生灵涂炭，封印产生松动真是不得不去密切关注的大事。
林泽见千悦没说话，便迟疑道：“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千悦爽快回应。
自从千洋出事以来，阴司跟阴阳解忧铺之间的关系就更加紧密了，所以他们无论有什么需要阴阳解忧铺帮助的，千悦都十分乐意尽力去做。
“关于黄乐天，我希望千机门可以帮着多提携教导一些，好让灵画门延续传承。”林泽说话愈发吃力，看样子是已经硬撑到了一个极限，但他依旧咬牙坚持，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恭敬。
对于他来说，这是在千悦面前必须要遵循的基本礼数。
“这事我自有分寸，你且放心回去休息吧。”千悦急切吩咐。
“那林泽便先告退了。”
看来林泽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这句话，随后屋内便再没了响动。
千悦又呆坐了一阵，确定林泽已经回去了之后才起身再次来到师妹身边。
她再次使用灵力入阵探查了一下，确认师妹的状态没有太大波动，这才放心去为自己泡了一杯热茶。
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着实会让人有些不习惯，她又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了一阵，总觉得自己再不找点事干只怕是师妹还没醒，她就已经先疯了。
恰巧这个时候凤凰和小灵机从后院处跑了回来，看他们那高兴的状态只怕是又在秘境里面折腾了那群可怜的家伙一整天吧。
小灵机对千悦简单问好之后便径直走到千洋身前恭敬行礼道：“师父，灵机回来了。今天夏清和黄乐天都还算听话，夏清也学会了心的身法知识。我依旧是遵照门规，没有传授他们千机门的东西，只是挑选了道派的身法来教的，请师父放心。”
凤凰也收回了那个嘻嘻哈哈的状态，跟在小灵机身后对着千洋噘嘴告状：“主人，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睡醒。快去管管煤球那个家伙吧，它这几天都赖在秘境里面不回来，已经把秘境里面的妖族都欺负了个遍。现在各族首领每天都要派人来找我抱怨，说它已经快把人家过冬的食物都抢完了，还对别人拳打脚踢的，自己做霸王。我跟千悦长老说了，千悦长老也都说不管它。今天它又把一只小狮子的胡子给拔光了，你要是再不起来管管它，只怕是秘境都要被它给全部拆掉了呢！”
“你倒是胆子大，竟敢当着我的面说我的不是。”千悦好笑地看着凤凰。
这两个家伙现在基本上是一天两次地跑来跟千洋点卯，搞得比上下班还勤快。
虽然大家都知道千洋根本没有办法回答，但是也都想着万一有一天她突然睁眼说话了呢，哪怕是开口训斥他们一顿也好啊，所以这里的每个人也就基本上默认了这种模式，权当是一种心灵寄托吧。
小灵机和凤凰回来之后，千悦突然就感觉热闹多了，心里的郁结也疏解了许多，想必千洋就算不能给出反应，此时心里也还是会跟师姐一样的感受吧。
所以千悦并没有真的责怪凤凰，只是单纯的想找个话题随便说说，疏解一下这一天的郁闷而已。
凤凰也知道千悦不是真的怪罪于它，索性就蹬鼻子上脸道：“那人家说的都是事实嘛，您就是偏心，看煤球那样胡闹都纵容。人家也想要被宠成那样，大长老可不能总是偏心那一个。”
“我又何时偏心了？”千悦被凤凰这耍宝的娇嗔语气险些逗笑，佯装严肃道：“这煤球最近也确实无法无天了点儿，你一会儿就回去给它带个话，若是它再继续这般胡闹下去，我可是要专门替它去请裁缝了。”
“哈！我就知道咱们家悦长老是最铁面无私的，我一会儿就回去警告它，看它怎么办。以我看啊，它要是再冥顽不灵，就让它天天穿豹纹紧身小短裙去游街示众！看看到时候谁丢脸。”凤凰幸灾乐祸地不住捂嘴偷笑。
小灵机听到它这样说就有些不乐意了，冷不丁地在一旁皱眉反问了一句：“就凭你也能知道豹纹裙到底是有多丢脸？当年也不知道是谁穿着豹纹裙在万人体育场对全场观众挥手示……”
“姑奶奶，你别说了！”凤凰急忙伸手想要去捂小灵机的嘴，却被小灵机轻松绕开。
它见小灵机依旧在用那种玩味的眼神看着它，急忙尴尬解释道：“哎呀，人家那个时候不说初出茅庐，不懂什么叫时尚嘛。再说了，当时整个秘境只有我有衣服穿，那不就是秘境中最潮流的吗？要是硬说起来，那也只能算是秘境的时尚与外界定义不同而已。我警告你，你可千万别再继续说下去。”
“既是如此，你又怎么还会觉得丢脸呢？反正秘境与外面审美不同，那你就继续穿你的豹纹裙好了。”小灵机不以为然。
审美不好就是审美不好，还找那么多借口。这种没读过书的家伙还妄想跟她辩论，今天她就好好教教这家伙怎么做人。
凤凰显然是嘴笨一些，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灵机的质问，红着脸想了半天才憋出一段话来：“那人家现在不是与时俱进，想把外面更多的时尚元素带回秘境嘛，既然说是引领时尚，自然就不能停滞在豹纹裙的时期举步不前。人家这个叫做上进，你懂什么……”
“呵，你现在这样，也挺丑陋，麻烦你以后就别再提时尚两个字了好吗？”小灵机嫌弃地打量着凤凰那条香槟色紧身健美裤……
整条大街，乃至整个国家可能都找不到哪个成年男子会穿着这玩意儿往外跑的了，这凤凰的审美品味果然是世间难有的怪异。
凤凰闻言慌张低头打量了自己一阵，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所以他认为一定是小灵机年龄小，所以根本不懂什么叫潮流，于是很耐心地对小灵机解说道：“你根本不明白，只有这样的紧身裤才能把我这满是肌肉的美腿线条勾勒得非常完美，这就叫做用最普通的物件来突显最美的身段，用小龙人的话来说，这就叫做审美收益最大化。别说我没教你，这里最好要拿个小本本认真记起来。”
“你确定你身上穿的这东西也能叫做普通……”
小灵机吐槽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千悦在一旁打断道：“龙腾飞那边最近怎么样？”
“回师叔的话，龙腾飞打电话说自打开业第一天有很多人来捧场之后，各分店的生意都很惨淡。就连来典当世俗物件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是那些珍稀物件了。永机大师兄也来电话说b市可能是有点太过于繁华，来典当古物的人应该不如那种历史气息比较浓重的城市多，所以想问问咱们是不是选错了地方。”小灵机认真汇报。
千悦点头对小灵机吩咐道：“去给龙腾飞回个电话，告诉他张铭来过，说是要帮忙招揽客人，所以让他们之间务必通力合作。至于永机那边……你也去个电话，告诉他四个字，白鹭立雪。”
“是，师叔。”小灵机抱拳行礼，随后转身去会客区拿起永机留下来的那部移动座机快速按下了一串号码……
千悦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十分欣慰地看着小灵机在打电话。
这孩子自打上次跟她在偏院谈心之后的确成长了不少，不仅健谈了许多，办起事来也是井井有条，还学会了跟凤凰和煤球斗嘴开玩笑。
虽然这斗嘴的节奏与普通的同龄孩子相比起来还是要老成许多，但也至少算是不再显得那样孤僻了。
加上千悦会刻意安排小灵机去做事来提供锻炼机会，现在的小灵机已经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帮着管理许多事务了。
不知道师妹醒来看到小灵机变化如此巨大，会不会与千悦一样，感到无比欣慰呢……
凤凰也在一旁听了一阵小灵机的通话内容，在她对永机说到“白鹭立雪”四个字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在一旁茫然问道：“啥叫白鹭立雪啊？”
小灵机与永机又问候了几句以后，挂掉电话起身对凤凰吐槽道：“不学无术！”
“到底啥叫白鹭立雪啊，你还没告诉我呢，这跟学不学巫术有什么关系？”凤凰茫然。
千悦终于被凤凰逗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满眼笑意对凤凰柔声解释道：“白鹭立雪，满目苍白。乍看上去，白鹭是白鹭，雪是雪。看久了，白鹭是雪，雪是白鹭。但当你走远一点再回头去看就会发现，白鹭还是白鹭，雪还是雪。”
“啥白鹭雪、雪白鹭的，悦长老，你说的跟绕口令似的，太复杂了。”凤凰愈发困惑。
它就是搞不懂这些人族到底在纠结什么，白鹭不就是白鹭，那种全身雪白、嘴尖尖的小笨鸟，跟它这种万鸟之王的段位比起来可是连给它提鞋都不配的。
就这么个小笨鸟，有什么好刻意拿来研究的？难道白鹭一族未来将有新的发展？
千悦见凤凰这个傻乎乎的样子就愈发想笑，她突然不想再给凤凰继续解释下去了，俗话说傻人有傻福，又何必要让它懂太多呢？
小灵机却是看不下去凤凰这种愚蠢的状态，于是没好气地鄙视道：“就说让你多读读书！师叔这是一个隐喻，其实是想告诉大师兄他现在说感觉的迷茫状态只是当局者迷，所以要告诫他别想太多，也许他现在的判断是错误的。所以应该稍安勿躁，再观察下去，说不定会有领他改观的事情发生。”
“哦，是这个意思啊……”凤凰就像一个好奇的小孩子一样，认真咬着自己的手指思考着小灵机的话。
可它就是想不明白，人族就够矫情的了，想不到这读了书的人族更矫情。为什么就不能用大白话直接说呢，非得玩神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词汇来。而且，它还有一件事没想明白，于是又抬头认真看向小灵机问道：“所以这到底关白鹭什么事？”
“你……”小灵机气结苦笑道：“没关系，你刚才是听错了。”
“哎，不对啊，你们刚才明明是说了什么白鹭雪的。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咱们都是自己人了，有秘密可不能瞒着。”凤凰不依不饶。
这一下倒是把千悦逗得更开心了，想不到如今小灵机也是有了克星。不过为了拯救小灵机，以免她被凤凰缠得太辛苦，千悦还是笑着出言解释道：“这事的重点不在白鹭，我只是用白鹭来做个比喻而已。”
“哦，是这样啊？但你这说话也太拐弯抹角了，你确定永机能听明白？”凤凰嫌弃地咂了咂舌。
这群弟子里面属永机跟它关系最好，它还能不知道永机以前就是个小乞丐嘛。
那家伙肚子里的墨水也都是来了阴阳解忧铺以后千洋和千悦亲自给他灌下的，具体水平怎么样可真是难说，这样晦涩难懂的话，他能听懂才怪。
这倒是让千悦没有想到，她其实当时也没考虑太多，就想着这样说话方便而已。经过凤凰这么一提醒，她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凤凰问道：“难道他会不懂吗？”
“肯定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