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入狱的那年,我还是个18岁的青年,那段时间,我就像是个流浪者,这待待,那也待待,可哪里都容不下我,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18岁的我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这句话的威力,看着别人的万家灯火,看着这座城市的灯红酒绿,我很悲观的想到,或许我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小姨收留了我,这样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19岁的夏天。
直到我忍无可忍,一个晚上制造了多起血案,最后更是惹得小姨枪杀自己的男友。
这样平静又绝望的日子,因为我而画上了一个句号,直到现在,我坐在这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村庄,和眼前两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祖孙,吃着没熟的土豆。
老头的身上都是泥点子,一个劲的往我手里塞土豆,我注意到老头身上还有个大大的脚印。
那是刚刚有人踹了他,我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和一个说不出话的老爷子起冲突,但我可以肯定,要是被我抓住那个踹老头的人,我会宰了他们。
我和李海洋在老头这地方挤了一宿,我害怕半夜的时候李海洋忽然对我下手,所以我的手枪一直就揣在裤兜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我就会掏枪出来,警惕的看着四周。
不过,反倒是李海洋,这家伙睡得喷香,呼噜大得也是震天响,梦话一直说着姐姐,姐姐。
姐你妈个大头啊!
我崩溃的坐起来,想一个巴掌拍醒李海洋,不过我猛然意识到,或许李海洋念叨的根本就不是姐姐,而是洁,金洁的洁。
番外二十七:旗,战国时代,以及我从未了解的三叔。
第二天,我盯着熊猫一样的眼睛坐在小木屋的窗边发呆,天亮了,我能看清楚的东西也就更多一些,我发现这里是个蛮偏僻的小村庄。
村子大致人员组成为妇女和老人,年轻人基本就看不着,小孩也是少之又少。
村子四面环山,环山而立,仿佛把这座村子给隔绝在了文明之外,如果不是追击李海洋,我相信这辈子我也不会找到这么个地方。
经过一夜的时间去了解,我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已经上高中了,可看起来就像小学生一样。
我又想到了曾经的自己,瘦弱,窝囊,18岁的人看起来就像13岁那样,我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情况跟我是一样的。
因为营养不良,吃不上什么好东西,再加上常年暴晒,所以她皮肤很黑,瘦得骨头都爆了出来。
即使这样,也无法掩盖女孩的姿色,她身上有一种野性美,那是不用加任何胭脂粉黛的天然美。
这样灰头土脸都无法掩盖小姑娘的好看,很难想象,如果精细的打扮一番,这小姑娘能漂亮到什么程度。
长得好看这件事,对于一个富家千金或者中层阶级家庭的孩子来说,一定是好事。
可对于这样位于底层,宛如蝼蚁一般的家庭来说,那可就未必是什么好事了。
我看着小姑娘嘴角的淤青,知道她肯定也是遇到了麻烦。
对了,忘了说,这小姑娘姓王,名婕。
她叫王婕。
她的爷爷叫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说了老爷子也听不见。
每天早上,王婕都要翻过大山,去镇上上学,而那也是附近唯一能找到电脑的地方,于是我决定和小姑娘一起出发,去镇子上看看。
王婕是个挺健谈的孩子,刚一见面,她就像倒豆子一样把家里的情况都跟我说了。
健谈,应该是因为她已经很没跟人聊过天了,把什么都跟我说了,是因为她孤独。
这种感觉我也了解。
只不过后来我才发现,人们不会因为你对他吐露真心而把你当成好朋友,人们只会把你当成傻叉。
到了地方,王婕问我晚上能不能等她一起回家,我站在那看着这个单纯又天真的小姑娘,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答应她。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句行,她很激动的让我一定要等她放学,我说好。
于是我们两个人在校门口分别,她进学校,我进网吧。
进网吧之后,我找了个靠窗,而且没人的位置,把显示屏掰过去,警惕的看着四周,打扫卫生的网管猥琐的盯着我看了几眼,一副我什么都明白的表情,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
想看你就随便看吧。
我把优盘插到机箱上,打开文件夹,点开文件夹里边的链接,一个网站弹了出来。
这个网站里有无数张照片,照片上是各种款式,类型的男孩和女孩,他们年纪不大,但是都摆弄着各种撩人的姿势。
我注意到在网站的最下边弹出一个弹窗,弹窗上写着,他们一切由你支配,点击照片,便可以进行下一步。
我尝试着点击了一个女孩的照片,一个对话的界面就弹了出来,我看到自己的头像写着会员两个大字。
那个女孩先试探性的发来一个,你好,我马上噼里啪啦的敲打键盘回了个你好。
在等待女孩回信的时候。
我点了一下网站规则介绍,密密麻麻的文字出现在我眼前。
虽然文字很密,但是总结起来就三个意思。
第一:要想享受特殊服务,就必须充钱,用钱换成网站里边的门票,才能和里边的男孩女孩进行聊天。
当门票数到达一定数量后,会随之而升级为会员,会员是有资格把照片上的人约出来见面的,并且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当然网站没有直说,但就是这个意思。
第三:只要你钱够多,想让网站里这些男孩女孩做什么都行。
看着这密密麻麻的文字,它们带给我的除了毛骨悚然,其他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很难想象,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据我所知,我的父亲没有任何变态嗜好。
他给我留这个网站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我绞尽脑汁的去想,忽然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假设昨天夜里李海洋还有唐春跟我说的都是假话,那就说明我爸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校车案而死的。
看着眼前的这个网站,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这才是真正让我爸死掉的原因。
他破解了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因此遭到了追杀,我看着这个网站,心里清楚,这种生意的背后一定有大人物为其保驾护航,很有可能父亲是耽误了人家分蛋糕,然后被除掉了。
那个女孩又回我了消息,她说“先生,需要上课吗?我的课很好的。”
我没急着回消息,而是低头拿出烟盒,放在手里玩弄了起来,女孩的暗示我自然明白什么意思,我猜测我和她的对话,现在都被一双眼睛在暗中监视着,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有人教她。
这时,一个名为管理员的人忽然进入我们的对话界面。
这让我预感不妙,没过一会我就被强制下线了,给出的理由是系统崩溃,需要修复。
那不妙的预感一点点蔓延上来,我拔掉优盘,起身就往外走,我离开网吧,刚到大门口,就接到了三叔打给我的电话。
“三叔,怎么了?”我没时间和他废话,我只能一边说一边走。
三叔问我“你是不是登陆优盘的网站了?”
我正纳闷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就听见三叔说“你别走了,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是,怎么了三叔?”
三叔吐口气,轻飘飘的对我说“我告诉你,你爸活着的时候手里养了一个黑客,这个黑客帮他破解掉了这个网站,也就是说不需要充钱,就能享受会员的服务。
网站很快就查到了这个漏洞,现在这个黑客告诉我说,有人在网吧登陆了网站,我怀疑这个人就是你。
现在,网站已经派人过去抓你了,用不了十分钟他们就能锁定你的位置。”
“我在枫叶镇一中。”说完我啪得挂断电话,这是我以前看谍战片的经验,我觉得只要自己关机,他们就不会锁定我的位置。
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我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网吧的门口,车上下来几个面相凶恶的年轻人,他们闯进了网吧。
我来不及犹豫,三步并两步的就翻进了一中的大门,躲到了学校后操场的垃圾站里。
在垃圾站里我隐约听见那几个年轻人说“人肯定没走远,叫集团派人沿着网吧搜寻,然后调监控,老板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得找到这个人。”
这个人是哪个人?
我想,应该就是我吧。
看来没有贸然往前跑,是正确的选择,比速度我不是人家的对手,比躲藏,人家一群人找我一个,找到我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网站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派出这么多杀手,足矣见其背后集团的实力。
我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一个黑暗深渊的边上,深渊已经吞没了我的父亲,而且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声音。
凭我对我爸的了解,他发现这个网站阴暗的秘密后,应该是硬着头皮想要揭露这个网站,然后就为自己惹来了天大的麻烦。
他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可悲的是,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死的。
大家还都认为,他是因为校车案而畏罪自杀。
英雄,从某种程度来说,我父亲也算是英雄,但这就是当英雄的代价。
当英雄,是要死人的。
这时下课铃的声音响了起来,九点半应该是间操时间,我得离开垃圾站了。
我打算顺着栅栏翻出去,找个地方继续躲藏等待三叔的到来,这时我看到了王婕被几个男人拽着走出了校门。
然后上了一辆红色的轿车,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是我能看出来,王婕很明显是不愿意上车,但是迫于某种压力,她只能跟着上车。
轿车停在那没有走,而是开到了校对面的花园里。
可以肯定,小姑娘现在百分之百是遇到麻烦了。
我的问题是……我要不要管?
同样被麻烦缠身的我,那还有闲心去管这个小姑娘。
我只要走出学校,马上就会被那群杀手认出来,发现,然后抓走,杀死,跟我父亲遭遇的一样。
我就站在栅栏口,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我看到王婕被人从车里给拽了下来。
是一个女人拽得,王婕被扔到地下,那女人在王婕的腿上狠狠踢了一脚,我就看着王婕的右腿发生了诡异的折变。
就一脚,王婕的腿大概是被踹折了。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愈发急促,我很想管这个闲事,我想制止那个女人对小姑娘的暴行。
我很傻b的顺着栅栏翻了出去,朝着花园的方向走了过去,我亮出裤腰里别着的刀,冲到那女人面前,把刀猛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我捏着女人的脖子,恶狠狠的说“你特么想干什么?这么大岁数的人,打一个孩子,你还有脸吗?”
“你谁啊?少他妈管闲事。”
我把刀从脖子移动到了女人的脸颊上。
女人的眼神露出一道惊恐的光芒,她看出来了,我不是在吓唬她,我是真的敢用刀子划破她的喉咙还有脸蛋。
我再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打一个孩子,你是谁?”
“她勾引我男朋友,是个小狐狸精,你说该打不该打。”
我看向倒地的王婕,因为腿被踩断,现在的她疼得满头大汗。
我没功夫管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而是抱起小姑娘打车就去了附近的骨科医院,我把兜里的钱都给了医院,这医生才答应给王婕治疗一下。
王婕在医院里边治,我就在外边等,为了不让三叔担心,我告诉他自己从学校出来了,现在在骨科医院。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三叔在那边震了一下,他咬着牙说“你说什么?不是告诉你不要乱动吗?这下麻烦了,你在医院不要动了,一定等我,听到了吗?”
这边电话挂断,那边治疗完成,我走进病房,看着可怜的小姑娘,我拿起一瓶酸奶走过去,递到王婕手里,问她要不要喝。
小姑娘接过酸奶,她拿起吸管小心翼翼的吸溜起来。
我问她“这是怎么回事?你真的勾引了那女人的男朋友?”
“没有,她撒谎!”
“那她为什么打你?”
我搬把椅子坐在了小姑娘旁边“你可以信任我的,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王婕把酸奶放到一边,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她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对我说“大哥哥,你会帮我的吗?”
“帮不帮你,你得先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王婕四处看看,确定没有人再听我们的对话,她把嘴凑到了我的耳边,低声说“我被那女人的男朋友给qj过。”
烟盒一下没拿住,啪嗒掉在了地上,我的眼睛瞪到了最大“你说什么?”
“我为了赚钱供自己读书,暑假的时候我一直在附近的饭店当服务员,他是饭店的大堂经理,那天晚上,他把我带到他的宿舍,威胁我说要是不陪他……到时候就找理由把我的工资都扣了,半推半就,见我不反抗,他就动手了,并且越来越过分
他以打我为乐趣,我的脸上都是淤青,爷爷知道这件事后,去饭店理论结果也被他找的人给打了一顿。”
我想抽支烟,可一想到这里是病房,我就又把烟放了回去。
我问小姑娘“那个欺负你的男人叫什么?在哪个饭店做大堂经理?”
“昨天晚上,你睡着的时候,爷爷告诉我说你是好人,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爷爷没有对你下手的原因。”
没有对我下手?
什么意思?八壹中文網
王婕把喝光的酸奶盒扔到了垃圾桶里,她神秘兮兮的对我说“知道我爷爷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
“我爷爷以前是个杀手,他之前是会说话的,不过后来被仇家割了舌头,这才变成的哑巴。
爷爷告诉我,要多帮助好人,多去惩罚坏人,这样才配一个人字,知道为什么昨天要收留你们吗?因为我爷爷认出来了,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欺负我的那个大堂经理的弟弟。”
我震惊的看着这个小姑娘,没想到我离被杀,就隔了他爷爷的一念之差。
好在,我是他们眼中的好人。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李海洋能呼呼睡得那么香了。
昨天老爷子给他上药的时候,一定加了东西进去。
“大哥哥,告诉你的这些,你可得替我保密哦,今天晚上我估计爷爷就会带我搬走,那个房子你要是想住就多住几天,不想住就跟我们一块走,我知道你身上也有麻烦,跟我和爷爷走,我们能保证,没有人能找到你。”
话没说完,三叔就带人走进了骨伤科的病房,看到我和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在一起,三叔叹口气,他抓住我的胳膊,就把我往外带。
“三叔你拽得我怪疼的。”
“别叽叽歪歪的,赶紧走,你三叔是来救你的。”
我被三叔强制扔上了轿车,他不由分说的就把我摁在了车后座上,然后让两个人看着我。
车子一路飞驰,等再次停下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四面环山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