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及笄礼日。
一大早,姜柚就被从床上叫了起来,普通人家吃碗长寿面,梳个头插根发钗就行了,而大富之家需要“三加”“三拜”,始加笄,再加簪、三加钗,每一个步骤都有与之相配套的衣裙,每一套服饰都有不同的含义,分别象征着少女不同的成长过程,繁琐而隆重。
及笄礼有两个重要人物:正宾和赞者。
正宾一般要请身份尊贵、父母长寿、兄弟姐妹俱全、儿女双全的才德福俱全之人。
谁都没想到,姜府居然请来了皇长公主担任自家嫡女的正宾,满头珠翠的皇长公主雍容华贵,拉着姜柚的手,越看越是喜欢,褪下了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塞给她,笑着说道:“是个好孩子,很合本宫的眼缘,本宫很喜欢。”
而赞者一般是少女的堂兄妹或表姐妹皆可。
一开始的时候,姜宜安两姐妹还想借机再来跟姜柚套近乎,不过她没理,而是请了三房家的姐姐姜时薇,她是个温柔又不失坚韧的姑娘,两人的关系处得不错。
今日来参加及笄礼的人很多,姜朗行告了假,一早就呆在府里忙碌,同僚们下了早朝后都携带着家眷蜂拥而至,一整天下来,姜府热闹非凡,门庭若市。
姜柚不用管其他的,化身无情的机器,一步一个指令跟着走。
在行笄礼前,梳双平髻,着色彩明丽活泼的采衣,象征着孩童的天真烂漫,正宾高声吟颂祝辞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赞者便拿起有司捧着的笄为她梳头固定好,并象征性的正一下笄。
一加结束,回房换上颜色浅淡素雅的襦裙,梳垂挂髻,象征着少女的纯真,意味着少女豆蔻年华的第一步成长。
换好后出来,对长辈行跪谢礼,朝东坐好,正宾高声吟颂祝辞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赞者便上前拔掉发笄,由正宾为她插上珠花型的发钗。
二加结束,回房换上一套颜色稍明亮些的深衣曲裙,梳飞仙髻,佩戴好各种漂亮的首饰,象征着花季少女的青春靓丽。
换好后出来,再对长辈行跪谢礼,正宾高声吟颂祝辞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赞者便上前拔掉发钗,正宾为她戴上钗冠。
三加结束,回房换上一套大长袖的曲裾深衣,华美隆重,梳昭云近香髻,象征少女的典雅端丽。
最后出来跪拜天地,意味着三加完毕,三礼完成,及笄礼这才算完美结束,一套流程下来,姜柚感觉自己都要转晕乎了,不停地换发髻、换衣服、换首饰,还有行各种跪谢礼,很隆重,也很累。
及笄流程走完后,剩下的时间就是客人们的交流时间了,来的大多都是朝臣,不熟的借此机会熟悉熟悉,打好关系,在宴席上你来我往,气氛热络。
姜柚提前回了自己的院子,她趴在浴桶的边缘,慢吞吞地揉着头皮,梳了一天头发,就算生莲的动作放得再温柔,还是扯得头皮有些发疼,还顶着满头的珠钗,压得脖子也酸痛。
洗好澡,换上衣服,长依已经把吃的摆好了,这一天下来,姜柚只忙里偷闲地吃了几块糕点,差点饿得腿软,她披散着乌黑的长发,还带着些温热的水汽,坐到桌边,开心地吃起了东西。
*
深夜,天幕被渲染成墨,夜凉如水。
隐约一声嘶鸣声在远处响起,很快,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墙头,抱剑坐在树上守夜的暗卫警惕地睁开了眼睛,寒光一闪,剑锋直指来人。
正巧这时,风从城外一路吹过来,吹散了低垂的云,露出了满天星子,星光与剑光正好照亮一双浅琥珀色的眸子。
暗卫一惊,来不及收势的剑被卫崤抬手压下,他连忙恭敬地唤道:“主子。”
卫崤微微颔首,利落地翻下高墙,无声无息地落地,他看上去风尘仆仆,锋利深邃的眉眼间透着隐隐的倦意,瞳孔却亮得惊人,一袭黑衣略有些凌乱,衣摆处并没有扬起的尘土,很干净,身上还带着一股还未散去的凉意。
暗卫眼尖地发现他的发尾还沾着湿意,这是进城之前,特地在城外的湖水里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一路奔袭而来,湿意都被吹成了凉意。
今夜是长依守夜,暗卫很懂事地去点了她的穴道,防止她突然醒来打扰了主子。
两人出现的一瞬间,惊动了正在追剧的系统,它本来想提醒姜柚,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来的是主神大人后,又默默地缩了回去,这个宿主明明警惕心超强但在爱人面前却可以安睡到任由搓扁揉圆。
牗窗打开,窗前的薄纱被挽起,卫崤犹豫了一会儿,手按在窗台,一撑,一跃,小心翼翼地翻了进去。
房内烛火摇曳,发出了幽静暖黄的光,青绿色的细纱垂帐被勾起,光影落到了姜柚的身上,初夏的天已经渐渐热了,无风时甚至有些闷,她只盖着一条又薄又丝滑的神锦衾,侧躺着身子,睡相不太好,一条胳膊和一条腿都伸到了外面,
卫崤无声地笑了笑,走到床边蹲下,高大的影子落下,如同野兽一般伏趴在姜柚身上,近乎贪婪地看着她。
小脸白皙莹润,纤长卷翘的长睫垂下,睡得很熟,几缕细碎的发丝贴着脸颊垂落,蜿蜒在了那一小截露着的白颈上,发了细汗,可能是贴得不太舒服,她无意识地扒拉了两下,却没成功,鼻子轻微地皱了一下。
卫崤看得眼弧微弯,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地帮姜柚拨开发丝,拢到脖颈时,只见一抹艳丽的红从前自后绕过,在颈后系带,寝衣下红色的缂丝小衣若隐若现,而他的指尖好似触到了那抹红。
他微曲了曲手指,把乌黑的发丝拨弄到身后,指尖顺着侧颈滑上去,轻轻地捏住了姜柚的下巴,倾身上前,高大的身子把她完全罩在身子,在红润的嘴唇上落下了一个思念满得快溢出来的吻。
“柚柚,恭喜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