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还未至,卫崤便领军北上了,姜柚去城外送了他一程。
兵马严整,他穿着银色的轻甲,长发用银发扣高高束起,眉目深邃英隽,身姿修长挺拔,深红的披风一尘不染,走动间随风猎猎作响。
因为今日来饯行的人很多,所以昨夜两人在校场的时候,已经认真地做过告别,卫崤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住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目光精准地穿过人群,落到了姜柚的身上。
她戴着帷帽,垂至颈部的薄绢掀到了两边,露出一张白皙漂亮的小脸,杏眼里含着笑意,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我等你回来。”
卫崤狭长的眸子微挑,浅琥珀色的瞳仁在稀薄的日光下透出晶莹的质感,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大军出征,对燕京里的众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日子照旧过,歌舞升平,安居乐业,一派繁荣盛景。
姜柚也保持着白日学习,晚上练武的生活节奏,只不过看到熟悉的东西时,偶尔会走神想起卫崤。
比如说树下的石桌,上面放置着一套上好的茶具,他总是在这里给她准备小食和热茶;比如说西南一侧的花架和葡萄架,放在这个舞刀弄枪的地方很是格格不入,不过都是他亲手搭建和栽种的;比如说每周两次,他会给她带胡春园的红豆酥和糍糯团子,每月月初,他还会亲自到永乐坊帮她买新出的话本;比如说他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给她送来,她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就随手丢进库房里……
只是少了一个人,姜柚却觉得日子无聊了许多,连偌大的校场都空荡了几分。
生活没有一丝波澜,除了跟卫崤每日写信以外,唯一让她打起兴趣的一件事,就是她再次穿越了。
*
姜柚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应该是军营的营帐,面积很大,但放的东西很简单,一扇屏风隔出里外,外面大概是平时议事的地方,正中间是一处沙盘,角落里放着木制的兵器架,插着寒光闪闪的红缨枪和长剑,上方的主座后挂着一幅地势舆图。
她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大概能猜出来,这里应该是主帐,帐外还能听见巡逻的脚步声。
姜柚悄悄撩起一个小缝往外看,外面是傍晚时分,残阳如血,长风呼啸,苍茫而辽阔,能看见训练有素的士兵正在来回巡视,手里都拿着枪戟,看这样子,若是发现什么不对劲,当场就能杀过来。
不过观他们的表情,不难看出喜色,这么高兴,难道是打胜仗了?还是有什么好事?
为了安全起见,姜柚决定还是先躲到屏风后,这里面除了一套桌椅、一张床榻和几件衣裳以外,就只有一个上锁的箱子。
系统把她现在的模样投映到了脑海里,一身黑色的圆领衫,裤腿收拢束紧,脚蹬黑色长靴,脸还是她自己的脸,约莫十八九岁左右的模样。
应该是用了神奇的邪术——化妆,轮廓干净,五官略微改动了一些,少了几分秀丽,添了几分英气,长发用黑色发带扎成马尾,如果说是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年郎也不会有人怀疑。
姜柚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在面前摸了摸,胸上居然缠着白布,加上束着腰带,宽大的衣衫不贴身,确实是有点一马平川的意思,只不过真的勒得慌,呼吸不是很通畅。
正当她上前拿起一卷文书,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时,一阵脚步声忽然响起,看样子是朝这座营帐来的。
姜柚放下文书,很细节把它恢复到了原本的位置,撩起衣摆,毫不在意地往地上一滚,直接藏进了矮矮的床榻之下。
很快,就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两双脚,虽然穿的都是男靴,但从大小来看,应该是一男一女。
在这个世界里,系统空间不能打开,监视功能也不能使用,姜柚只能靠自己的眼睛去观察。
“行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吧。”男人应该是喝了酒,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说道:“记住,把我们将军伺候舒服了,赏赐少不了你的。”
女子娇媚入骨的声音响起,语气十分自信:“官爷,您就放心吧,哪怕今日来的是柳下惠,奴家也会让他好好尝尝云雨滋味的。”
姜柚趴在地上,支起手肘,托着脸颊听两人说话,不由得咂舌,军营重地,居然还要搞这种事情的吗?这营帐的主人该不会是什么色中饿鬼吧?
“很好。”男人大着舌头提醒道:“对了,我们将军不喜人乱碰他的东西,没得到他允许之前,你安分点。”
女子娇声道:“奴家知道了。”
男人应该是满意了,转身离开的时候,嘴里还得意地嘟囔道:“很好,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就该好好庆祝庆祝,我们将军一定会喜欢这个安排的,嘿嘿。”
等人走后,那女子哼了一声,吐槽道:“一个大将军的帐子,怎么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哼,肯定又是那种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是个衣冠禽兽的臭男人。”
她脱下靴子,露出娇嫩的赤足踩在地上。
姜柚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床榻外的女人把外面裹着的粗布衫褪了下来,堆在脚边,然后一层薄得几乎透明的纱裙垂了下来,欲遮不遮。
她没有看活春宫的爱好,正想抓住机会溜出去,谁料沉重的马蹄声忽然由远及近地响起,连地面都在颤动,听声音,大约有十数人。
随着一声嘶鸣,马儿停在了营帐外,卫兵披甲执锐,一字排开,齐刷刷地行礼:“参见将军。”
姜柚又默默地缩了回去,生无可恋地说道:“这就尴尬了。”
系统说道:“要是能给宿主也安装一个马赛克功能就好了。”
为首的男人坐在高头大马上,背对着余晖,面容看不清,只隐约能看见锐利而深刻的面部棱角。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他穿着一身厚重的玄甲,衬得身材更加高大挺拔,周身散发着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斩杀过无数生命才会拥有的凛人煞气。八壹中文網
男人把手中缰绳一抛,大步流星地朝着帐中走来。
走进帐中的一瞬间,男人的脚步微微一顿,深邃的眉目一沉,眼底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意,抬起手,朝身后做了一个手势。
跟在后面的几人将领皆是他的心腹,立刻警惕着看着帐内,其中一个甚至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那女子听见声音,站在屏风后面,借着烛火的映照,把自己曼妙的身姿倒映在屏风上,娇声道:“将……”
“砰”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
一只手掌直接穿透了屏风,精准地钳住了女子的脖颈,她惊恐地抬起眸子,对上了一双阴鸷暴虐的眼眸。
姜柚被吓了一跳,她也看不见外面的场景,只能看见屏风的碎屑炸开,瞠目结舌道:“这么激烈的嘛?”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想法龌龊了。
营帐里乱了起来,有将领提着剑杀了进来,怒不可遏地骂道:“他奶奶的,哪个龟孙儿干的!居然敢把人随便带进将军的主帐!”
女子吓得双腿发软,狼狈地跌到了地上,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哭着喊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我是无辜的,我是被骗来的……”
男人做了一个手势,只冷声说了一个字道:“查。”
他的声音不大,低沉阴冷,含着引而不发的威压。
一阵混乱过后,女子被带了下去,坏掉的屏风也被收拾了,换了新的上来,男人率先检查了上锁的箱笼和桌上的文书,发现没有动过的痕迹,才去面盆架旁洗手。
营帐内很安静,姜柚能听见细微的水声,男人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安静地卸去身上的玄甲,坐到椅子上继续处理公务。
不知过了多久。
一盏烛光幽幽亮起,姜柚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逃走,只能一动不动地埋着脑袋,趴得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这次穿越太过突然,她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对这个地方也不了解,不好轻举妄动。
燃烧的灯芯迸发出灯花,男人终于站起身来,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影子被烛光拉长,落到了姜柚的眼前。
她看着外面的黑色长靴,祈祷这人赶紧上床睡觉。
男人无声无息地取下长剑,冷冷地垂着眸子,长睫在深邃的眼窝处投下一片阴影,挺直的鼻梁像是出鞘的利刃。
他没有靠近床榻,而是慢条斯理地问道:“还不出来吗?”
正在跟系统闲聊的姜柚一怔:“等等!这声音是不是有些耳熟?”
系统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些熟悉。
刚才太过吵闹,对方说话的声音又不大,她都没有听清。
好家伙,原来她家宝贝已经混成将军了嘛!
姜柚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刚要从床榻下爬出来,失去耐性的男人便两步跨上前,举起手中的利刃,对准床榻的方向狠狠扎下。
“舟舟,是我!”
浑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姜柚从床榻下伸出一只手,喜滋滋地唤了一声。
利剑已经扎进了床榻,听见熟悉的声音,卫崤惊得手一抖,浑身肌肉绷紧,硬生生地止住了手中的动作,闪着寒光的剑尖险而又险地停在了床板中,离穿透只差一点点距离。
姜柚趴的时间太长,身子都有些发麻,艰难地翻了个身,喃喃道:“这才是真刺激。”
卫崤脸色都有些发白,拔出利剑,随意地甩到一旁,直接一步上前,扣住床榻的边沿,手臂线条曲起,一发力,猛地将床榻举了起来。